失落的初恋

蔚青

                失落的初恋

                                文/蔚青

                                                                                  .

    人的一生会经历无数个第一次，有些记忆会在人们的不经意间渐渐化作一缕无影无踪的烟尘，而有些记忆却会成为永远的伤痛。

    “文革”第一年的冬天，一次偶然的机遇，我与Y姑娘在一位同事的家里邂逅。咋看上去她虽然貌不惊人，但却具有一种沉静与端庄之美，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印象，与我内心所追求的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共鸣，使我们最终相互成为了对方此一生之中的初恋。

    Y姑娘来自安徽西北部一个十分偏僻的县城，父亲是县中学的校长，十年前年因为被划为“右派”而劳教，母亲害怕影响女儿的前途，便将十岁的她送给自己在蚌埠工作的妹妹收为养女。

    Y姑娘有著良好的家教，从小养成一个每天写日记的习惯，不幸的是这个习惯及早地向她的姨娘泄露了我们之间相互爱恋的秘密。最终在大人的再三逼问下，她只好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其姨娘作了彻底的“坦白交代”。

    颇有心计的姨娘一边不动声色地稳住自己的养女，一边哄她在之后即将到来的冬至那一天将男朋友带到自己的家里来与大人见面。为了迎接和记住这个特别值得令人兴奋的日子，当时按照Y姑娘的精心策划，我第一次到一家很上档次的理发店里专门理了头发，并且还到照相馆裡拍了一张照片作为永久的纪念。

    当我第一次在Y姑娘的引导下进入她家大门，第一次见到对我们的终身大事拥有绝对“生杀大权”的人时，其后发生的事情却完全是出乎我预先所能够预料得到的。

    “听说你的父亲跑到台湾去了，是吗？”猝不及防的开门见山让我的大脑“闷”的一声不知所措。随后我连忙解释说：“不、不，那是我的叔叔，不是我的父亲。”

    “那你长怎么大不都是由他的老婆养大的吗？”语气凌厉而不容置疑。

    “我从小父、母亲就不在了，我是跟著爷爷、奶奶和婶子一起长大的。”

    “好，我们就暂且不说这个。那你的家庭出身是大地主和大资本家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吧？”

    我不知所措地连忙点了点头，紧接著又摇了摇头，十分委屈地辩解道：“我家的成分是地主和资本家不错，但不是大地主、大资本家...”

    对方终于第一次忍俊不住地笑了：“你难道还嫌不够吗？像你们俩这样‘地富反坏右’黑五类出身的子女，本身就已经是‘过街的老鼠’自顾不暇了，如果结了婚，今后你们的孩子就成了‘双料的黑五类’分子，他们将如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这些你们都仔细想过了没有？”

    我至今已经无法想象当时的我是怎样狼狈不堪地离开这个让人感到极其羞辱的房间，只有一种驱之不散的伤痛久久地撕咬著我的心。但在随后至今的五十多年中，我已经渐渐地明白了一个事实：我曾经有过的这种人生经历，决不是像我们这种所谓出身另类的人与生俱来的耻辱，它是人类社会文明与进步的倒退，更是对人性和良知的无情亵渎与鞭笞。它给人们带来的伤痛，应该遭到永久彻底的摈弃。

    （注：作者依据此文为原型创作的短篇小说《此情可待成追忆》于2018年2月24日在《江山文学网》首发后被评定为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