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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藏五十年》——第29篇:冰湖上面,用手摇钻探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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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0 05:40: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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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西藏五十年》——第29篇:冰湖上面,用手摇钻探机
很快就要到1959年的元旦了,可三湖还是迟迟没有结冰!大家也只好耐着性子无可奈何地“干等着”。那时候我才亲身体会到了“盼星星盼月亮”的滋味。硬是等到12月28 日,被赵队长派去察看冰情的二号钻机丁机长兴冲冲地跑回来,高声喊道:“好消息,三湖结冰了!”
数九寒天、滴水成冰的藏北无人区,人呼出一口气,很快就在自己的眉毛胡子上冻成了冰霜;人们早上起床,刚抬起头,就像一只只的“白头翁”。穿好了衣服再去穿鞋,可毡靴已经被冻在地上拔不起来了。稍不注意,手只要一碰到铁器,便会被粘掉一层皮。但是这种“鬼天气”,在1958年冬天的班戈湖地质队,竟然成了“好消息”!就像它是人们日思夜盼的一位“情人”,如今终于来到了自己身旁。赵队长决定:测量分队29日布置孔位,30日正式开钻!争取1959年开门红!
三湖被严寒冻成了一面蓝幽幽的大镜子,又被强劲的西北风打磨得熠熠发光,煞是好看。我想,若是有哪一位诗人肯冒着严寒来到这班戈三湖,保不定能“冻”出几首好诗来?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缺乏艺术细胞的人来说,要每天八个小时站在这光溜溜的、海拔4700米的“镜子”上面(若是将上下班乘车的时间也计算进去,刚好就是12个小时),全凭自己的体力来摇钻探机,哪里会有诗人的“闲情逸致”呢?
寒风像一群群野马,呜呜呜地叫啸着,裹带着湖岸边的大量芒硝粉尘,无遮无挡,向人们直扑过来,人们眉毛、胡须上结着白霜;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统统塞满了又苦又涩的芒硝粉。不少人得了鼻炎,不少人得了“红眼病”。那冷风更像是无数把锋利无比的钻子,透过厚厚的棉衣棉裤和胶皮底的棉工作鞋,直往人的骨头缝缝里面钻,让你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颤抖,一点力气也没有,骨髓都快要冻成冰了。可是,你不能够也不敢停歇下来呀。不光是正在钻进的钻机随便停下来有卡钻的危险,而且,你不使劲,只会感到更冷。咬紧牙,使出吃奶的劲摇动那根摇柄,倒好像还要暖和一点点。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穿在身上的棉工作服似乎也变得越来越薄了。每个人虽说都有一件老羊皮大衣,可穿着皮大衣上机场又没法子干活。钻工老刘,咬咬牙,硬是将自己的皮大衣下摆剪掉了,让它变成了一件“皮上衣”。拿惯了管钳子的手,改出来的衣服,那样子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老刘说:“同志哥,人都快成冰棍了,你们要风度,我可只要温度了。”大家一想,对呀,现在只有傻子才会去讲‘风度’。在这藏北高原的班戈三湖,野牦牛和藏羚羊才不会管你穿的衣服好看不好看哩。不几天,钻工们的皮大衣全都改成了皮上衣。还有就是提、下钻时,盐卤水将棉手套浸得湿漉漉的,一会儿,手套外面就结了冰,弯都打不过来。戴着这冰手套几乎没有办法工作,可是你不戴手套,胆敢用手去扶钻干,去拿管子钳,那你这双手也就别想要了。直到今日,我只要一想起那些日子,就会记起我的那位湖南老乡陶铁山。老陶是由空军地勤机械师转业来到地质队的。看到我那双布满冻疮的手,他送给我一双精致的皮手套,那还是他由部队机场带回来的心爱纪念品。
一天两班倒,上午班早上八点干到下午四点,这个班主要是钻工师傅。下午班接班干到晚上十二点,除去几个带班班长,钻工主要是队部的管理人员。
早上天还没有亮,钻工们爬起来,直接拿上铝饭盒,到炊事班的帐篷里舀一点“稀饭”,外加两个黏馒头,使劲“塞”进肚子,然后爬上敞蓬车,一路顶着寒风来到机场,一直要干到下午四点。开始时听说还有人带了个馒头和一壶开水去工地,可等到中午,那牛屎般的馒头,水壶里的热水,统统冻成了冰坨坨,根本没法吃也没法喝。每天连去带回十几个小时,连一口水也喝不上。一直坚持到下班,回到住地才能喝上一口热汤。
我们上的是下午班,每天下午两点钟就要爬上敞蓬汽车出发,四点钟来到工地,接好班太阳就已经西斜,一点点热气也没有了,看上去倒像是一个月亮。七点钟天就完全黑了下来。照明工具就是一只装着小半盆牛羊粪渣渣的大铁盆,拌上一点柴油,就成了“工作灯”。站在三湖那寒冷彻骨的冰面上,一股股寒气像千百条冷蛇透过厚厚的胶皮棉鞋底,直往我的脚心里钻,要不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冰凉,筋骨僵硬,血脉也好像马上就要凝固了。就这样子,一圈一圈又一圈,“吱、吱、吱”地摇动着钻探机,接着是提钻、取岩心、再下钻。一个“回次”接着一个“回次”(钻具下入钻井、钻进、将钻具提回地面、采取岩心,就是一个回次)。周而复始……这一站就是整整八个小时。等到半夜十二点将钻具提上地面,取好岩心,整理好工具,再急急忙忙爬上敞蓬汽车,一路上顶着寒风往回走。脸上就像有无数把尖尖的刀子在划拉,那老羊皮大衣改成的工作服,也变成了又冷又重的铁块块,脚上套着的两只厚厚的棉鞋里面也像是装满了冰渣渣。回到住地,人差不多就成了一根冰棍,浑身冻僵了,连汽车也下不来了。马马虎虎往肚子里“塞”一点东西,钻进冰凉冰凉的被子,几个小时连一双脚都暖不过来……
那些日子,大家心里就只记住了赵队长讲的一个故事:抗美援朝时,志愿军第二十四军七十二师二一四团八连一名普通战士张桃芳,在一次狙击战中,击毙214名敌人,创造了朝鲜前线我军冷枪杀敌的最高记录!战后据他介绍的“经验”说,他那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目标:已经打死了一个美国鬼子,那就‘再’消灭一个!就是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再’字,让他在零下四十度的战壕里,战胜了饥饿和寒冷,一爬就是大半天!那些日子,我们也就学着张桃芳,心里头也就只剩下了一句话:“咬紧牙,一定要‘再’多打一个‘回次’,上好这一班!”
这就是1958年的冬天,班戈湖地质队员们在冰冻的班戈三湖,用手摇动钻机的真实写照。
距离1959年春节还有 5 天,我们终于完成了三湖的钻探任务!
(在那次冰上钻探中,我坚持了天天上夜班,后来还被赵队长指定带班(也就是当了“班长”), 1959年初我被评为队上的先进工作者,得到了这一件印有“奖”字的棉毛衫。1960年3月我调到拉萨参加组建西藏地质局,就在拉萨照相馆照了这一张照片。)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在那次冰上钻探中,班戈湖队99%的同志都经受住了艰苦条件的考验,但也有两个人,一位是原勘探独立团战士,也算是一位“老革命”;一位是地质学校培养出来的11级钻探技术员,算是和平时期的“游击队员”。他们却说:“不要党籍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1959年春节刚过,他们真的不辞而别离开了班戈湖。但是现在让我来说一句公道话,他们二位在1958年的工作中确实作出过贡献。用现如今的眼光来评判,他们的离开,肯定也有值得人们同情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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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0 06:36:27 | 只看该作者

欣赏佳作,分享精彩!

点评

谢谢站长老师!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9-6-10 08:49
3#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08:49:07 | 只看该作者
蔚青 发表于 2019-6-10 06:36
欣赏佳作,分享精彩!

谢谢站长老师!
4#
发表于 2019-6-10 19:26:06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越艰苦越能锻炼人,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点评

谢谢老师!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9-6-11 04:15
5#
 楼主| 发表于 2019-6-11 04:15:49 | 只看该作者
蓝河 发表于 2019-6-10 19:26
越艰苦越能锻炼人,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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