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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诵 经 还 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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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5 00:11:5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生活圈制作
  《诵 经  还魂》
   
作者:长婴   
立冬的第二个星期天,是父亲的葬礼日,虽然进入寒冬,但在长江中游南岸,到了中午,太阳仍然火辣,路上的行人,有的戴上了遮阳帽,有的戴上了太阳镜,有的还打起了遮阳伞,一点也看不出,我们在西北那天寒地冻的情景。
村头那几棵十几丈高的大枫树,叶子虽然变得通红,仍然赖在树枝上,没有一点想飘落下来的意思。
父亲是随王震将军,一兵团二军,打仗剿匪,进驻西北的。西北解放后,毛主席,党中央号召这支军队放下武器,屯垦戍边,他就在当地落了户,娶了妻,生了子,就将家安在西北边陲大漠里。
退休了,父亲在位时,那种工作认真,严紧,负责任,做事雷厉风行的作风,一去不复返了,年纪大了,高血压了,心脏病,也都找上了门。困绕在他身上几十几年的枪伤病痛,不管吃多少药,一直也赶不走,挥不尽。
父亲当了一辈子兵,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家乡几十年了,但父母留给他名下的老屋还在,虽然早年间回去过几次,但他很想在有生之年,回去住一住,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看看儿时的伙伴,看看家乡的情景巨变。
父亲因身体条件不好,路途又遥远,遭到我们子女的极力反对,但他长期在部队养成的那种认真,果断的犟脾气,一但他认定下来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结果,子女们还是妥协了。
国庆节还没有过,趁当地气候还好,父亲就带着母亲回到了老家,住进了事先请人修善过的老屋里,这回到了老家,别提他的心情有多好,有多么的高兴、多么的开心了。
在家乡虽然无直系亲属,但父亲的侄儿,侄女,母亲的二哥,二嫂和子女们都还在那里。
由于父亲离开亲戚,和儿时的伙伴们太久,到了家乡,前来看望他的人,络绎不绝,不是这家邀,就是那家请,久别的伙伴们一见如故,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激动得父亲的高血压犯了好几次。
时光如梭,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前天凌晨四点钟,父亲起床小解,突然眼前一黑,就听“啊”了一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一头就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吓得母亲半夜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是父亲不行了。
我赶快电话通知堂弟,让他尽快找医生,然后还要稳住我母亲。经过当地医生两天两夜的全力抢救,还是没有挽回父亲的生命,最后的诊断是:高血压引起“突发性脑溢血。”就这样,丢下陪伴他一辈子的母亲,独自驾鹤西去了。
我和弟弟接到母亲的紧急报告,火速往家乡赶。那时,由于交通不便,车票又难买,使我们心急如焚,车票虽然买上了,但三天三夜的火车,累得我和弟弟筋疲力尽。待我们赶到家,只见到父亲已经封固了的棺材,没有见到他本人。
由于江南当时气温还很高,故人放久了,怕腐败变质,亲戚们征得母亲的同意后,不等儿子们到家,就提前装棺入殓了,因此,我们兄弟至终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根据父亲家乡的人文习俗,凡是老人过世,必须要请道士,为故人做道场念经。当地做道场念经,分为大官殓和小官殓。
大官殓,就是要做道场念经三天,而小官殓,也要做道场念经一天。当然,其价格都是不菲的。
在我和弟弟还没有到家,堂弟和亲戚们就把做道场的道士,及他们的鼓乐队请好了,就等我和弟弟一到家,穿上孝衣,做道场就开始。
在我们到家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要求见见那位道士。道士,是在我堂弟的引见下,和我们见面的。
一见面,道士就开门见山地说:“细爷(即叔叔),象细公(即爷爷),这样的高寿,出生入死,当兵又在外地为官,一辈子不容易,一定要做个大官殓,也是你们儿女对老人的孝心。”
道士说完,申了个懒腰,“做了大官殓,会给你们儿孙祈福,也会给你们后孙们带来荣华富贵,一生想用不尽。”
道士又说:“我带的是十个人,你们管吃管住,念经三天带守夜,考虑到你们是本乡本土的人,我们优惠打个七折,每人每天二百元钱,一共六千元整。”
一个道士后面,有一个不小的乐队,一般由七到九人组成,除了锣鼓外,还有大号,小号,拉管号,锁呐,笙,小提琴,月琴等。好家伙,严然一个小型的西洋乐队呢,其演奏效果,真不次于一个县级文工团乐队的水平。
“啊!”我一听他的报价,大吃一惊。这在年九十年代,六千元,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再说,我们都是共产党员,是无神论者,根本就不信他说的那套鬼话,什么给儿孙祈福,什么给后孙们带来荣华富贵,那些只不过是让你子女掏钱给他们的鬼话而已。
那时,我母亲的心脏不好,血压也高,到时锣鼓一响,鼓号齐鸣,吹吹打打,闹腾几天,母亲哪能受到了?要是把母亲也折腾病了,那怎样去安抚父亲再天之灵啊?
于是我就和道士商量,考虑到母亲的身体,我们又是从路途遥远处赶来,本身也很累,还要处理父亲的各种后事,所以我和弟弟商量决定,只念一个小官殓,但不能念一天,也只能是念一个小时而已,但我们还是会按一天付费给你们的。
大官殓,也就是道士做道场诵经,是指佛教、道教中规模较大的诵经。
道教的道场,又称法事,是超度亡灵,祭祀神灵的宗教仪式。其方法主要是由道士诵经、掐诀、踏罡、存神。
诵经时,道士既说,又唱,实际上是歌颂逝者,一生所做的善事和功绩,把生者美好的心愿传达给神灵,祈求神灵保佑逝者后人,为逝者的儿孙们祈福消灾,驱邪伏魔、消灾解厄,保佑后人事业有成,生活幸福,财运亨通,灾消祸散,身体康健,运程升华,改变人生命运等。
通过做这种道场诵经,能够使亲人们一切善良,美好的愿望得以实现。
但是我们局外人,既听不懂诵经歌唱之辞,也看不懂道士举止含义,只见他连拜带唱,偶尔能听出道士的两句人话,最终还是听不懂他唱的,念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好像离我们现实生活中的语言,遥不可及似的。
在给父亲做道场诵经的当天,我让堂弟找人陪着母亲,把她送到另外一个村子去躲着,不让她听到,看到,道士那蓬头垢面,鬼哭狼嚎的怪声怪气。让人听不懂,也看不明白他的言行举止。对逝者诵经和那高“九十”分贝的鼓号齐鸣声,目的是,不要吓着我的母亲了。
道士姓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年轻人,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看上去象是个初中学生,面黄肌瘦,好象是得了什么肝病,或是肺病等。
我很不明白,和他交谈时,问他这么小,不去上学,怎么做起道士来了,他告诉我,如今农村人多田地少,要混碗饭吃,不比城里人容易,自己初中毕业,由于没有考上高中,父母通过亲戚介绍,让他学了道士。
小洪道士他所处的农村,十里八乡,几乎天天都有人过世,师父带着他,也见过一些场面,做过不少次大小官殓,一年后的他“毕业”了。小洪道士父亲帮他投资,拉起了一班鼓号乐队,自己真正做起了个体道士来了。
小洪道士说:“在农村,别看我们道士,很是受人尊崇,尤其是老人过世,子女们不可能把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悄悄地将他下葬了吧,总得有个仪式,这就派上了我们道士的用武之地。”啊,原来如此。
他还说:“做道场,念经,有时还忙的拉不开栓呢,这家还没有做完,那家就等着我们去,虽然我们辛苦点,但经济效益还是不错的。”
别看小洪道士人小,一进入我家的堂屋,面对我父亲的棺材,他头戴高顶黄帽冠,身穿大红长袍,脚踏高底长靴,左手持一长符,右手持一小丁锣,在鼓号的配合下,面对父亲棺材,连说带唱,时而跪下带拜,时而站立,搞得我和弟弟,也跟着道士不停地下跪带拜,起身,弄得我们全身冒汗,身心疲惫至极。
整个上午,在鼓号声中,在道士的诵经中,他那颤抖的哭腔,他那悲伤委婉的诵经语调,虽然我们听不懂,但对逝者真可谓是可歌可泣,荡气回肠,似乎让我们看到了,父亲昔日那英容笑貌,浮现在眼前,使我们心潮彭拜,思绪万千。
弟弟由于较胖,低头跪着过久,就感到头晕。我们是双膝跪在,农村用于烧火做饭的草把子上,膝盖跪得生痛,再加上震耳欲聋的鼓号声,一上午道场做下来,把我们兄弟俩搞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都有点站立不住,吃不消了。
我和弟弟穿着孝衣并排跪着。“哥,我怎么有些头晕?”弟弟悄悄对我说:“我的双膝盖也跪得非常疼痛,实在是跪不住,再这样跪下去,恐怕就不行了。”
我看到他太胖,跪着弯腰幅度也太大,头又勾得过低,大脑缺氧,肯定会头晕。于是我让他抬起头,挺起胸,果然,弟弟头就不晕了。
不说他跪得双膝盖生疼,就连我这个六十多公斤体重的人,双膝跪在草把子上,时间长了,同样也受不了,何况弟弟他是八十多公斤体重的人呢。
我要求小洪道士念经只念一个小时,最多不能超过一个半小时,结果他搞了三个多小时,还没有停不下来的意思。
我指着自己左手腕上的手表,让小洪道士看看时间,已是中午一点多了,示意他停下念经。还让他看看乐队这帮人,及全村前来帮忙所有的人,个个都饿得无精打采,于是就停止了念经。
这时,我趁机宣布开席,吃完饭,大家还要抬棺材,到后山家族坟地去下葬,让父亲早些入土为安,不要再折腾了。
为了鼓舞士气,每一桌,上了两瓶当地最好的白酒。其他人都吃饱、喝足了,但都没有喝醉,唯独下午要派上用场的道士喝醉了。也许是小道士上午喊唱的太累,时间太长,也许是他年龄小,又是空腹,不胜酒力的原因吧。
饭毕,和棺材一起,几个人把喝醉了酒,迷迷糊糊的小道士也一起抬到后山坟地上,因为他还要为墓穴吊线,吊完线,烧完冥币纸车纸房,还要为棺材入土念经呢。
太阳已经西斜,墓穴已经挖好,该是道士为墓穴吊线念经的时候了,但小洪道士仍然躺在墓穴土堆旁呼呼大睡,气得堂弟一脚将小道士踹到红薯地沟里,他抬腿翻了翻白眼,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睡他的大头觉。
“什么道士,什么东西,扣他的钱。”堂弟红着眼,对着还在死睡的道士大喊大叫,恨不得把他揪起来扔进墓穴坑里,把他也“埋”了才解气。
因为小道士他是个体户,他没有上级,也没有地方去和他评理,只有扣他的钱,才是硬道理。
怎么办,有人拍打他的脸,有人往他脸上泼冷水,强行搞醒他,但他如同一滩浠泥,偶尔睁开双眼,不到两秒钟,又闭上了眼睛,还是呼噜震天。
堂弟急得团团转,直跺脚,怎么办,眼看天就要黑下来了。这时有人建议,还是派人到其他地方另找道士,不然,到了半夜,棺材也落不了地。
因为棺材是支在两条板凳上,只有吊好线,烧了冥币纸车纸房,念完经,才能让棺材接触土地。
太阳快要落了山了,盼星星,盼月亮,找来的道士终于赶到了坟场。他为墓穴吊完线,烧完纸钱,念完经,大伙终于将棺材吊入墓穴,在天黑之前,总算完成了棺材入土。
安息吧父亲,我和弟弟及堂弟吊在嗓子眼上的心,总算是又回到了肚子里了。
哎!酒啊酒,也害了父亲早些入土为安,也害了这个小道士,最终没有为父亲入土诵经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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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5 06:09:03 | 只看该作者
语言质朴,文笔流畅,构思紧密,笔法灵动。问好,推荐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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