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和近

水东流

远和近
文/水东流

远方取来的水，又一次将枯萎的茎叶扶起
水墨画里的月光，梦中的记忆
夜被分为二种境界，城市零零落落的喧嚣
蛐蛐、蛙鸣，父亲深重的鼾声
我在远和近之间来回，渐次熄灭的灯海
印象进耕牛拉着犁铧，翻开故乡的土地

父亲眼中的中国，只有村舍、田畦、小河和耕种收获
有时细化到株行距、秧苗和镰刀里布谷鸟的啁啾
汗水里的赞美和我的赞美来自一个根系，开放不同的花朵
沉默的目光有着一样的深度，我在看天，父亲看地
故乡是我的远方，远方的风霜雨露落在我的风霜雨露
父亲祈祷风调雨顺，我在庄稼地和干瘪的谷子一起叹息

父亲用他一辈子打造远方，篱笆墙上挂着的藤蔓
鸡鸭鹅和牛羊的合奏，大槐树罩住平凡的日子
父亲的思想没有光辉，只有被圈住的流水和摇曳的芦苇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温饱和小康连着皲裂的双手
他的笔墨是农具，他的汉字是种子，他在他的领地作诗
母亲听着他的吟哦，将炊烟压得更低

我不能举着父亲给我的精神旗帜，他和城市格格不入
迷惘，在这硬化的道路漂移，没有羁绊的野草和秸秆
我在遐想中寻找我的草垛
在城市的旮旯安放星座和志趣
多少次想用农谚推倒面前的高楼大厦
多少次想用混凝土浇灌农谚，在土丘里长出城市

相聚的时候，烈酒蘸着时代，木门关着风雨
话语放在杯与杯的相碰，浊酒融合各自的心事
远和近被颠倒，故乡的事物在酒中更旧
父亲的故旧从酒杯中跳出，拉我们进入旧日的景致
我们忘记了相互之间的远和近，忘记了不相干的天空
直到另一轮月亮止住了沉沦的时光，往事在酒杯中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