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儿

孙向东 · 发表于 2020-3-15 14:38:07

久居异地，随着年龄的增长思乡之情日益浓厚，有时候打开电脑不知不觉，莫名其妙地查看故乡的信息，每每看到有关故乡发展变化的信息，我就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热泪盈眶，为故乡的进步而高兴。
上网查看故乡信息成了我排解乡愁的良方妙药。有一次，我被故乡人制作的“敬老院里的婚礼”短视频深深吸引了，当新郎出镜的那一刻，我有些惊诧，这不是狗剩儿吗？尽管我和狗剩儿十余年未曾谋面，但我一眼还是认得出他。狗剩儿不到六十岁，却显得老气横秋，花白的头发，一脸沧桑岁月。婚礼简朴而热烈，狗剩儿自始至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视频是经过剪辑的，满打满算不过几分钟时间，我意犹未尽，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狗剩儿一生下来不哭不闹没有呼吸，他爹娘误认为是个死孩子，伤心地落了几滴眼泪，然后狗剩爹找了块破布头，将狗剩儿裹了个严严实实，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把狗剩儿扔到村前的地沟里。
这天大清早，光棍汉老孙头顺着公路拾粪，忽然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先是一愣，之后循着哭声找过去，只见几只狗围着一个布团团乱撕乱扯，老孙头高高举起粪叉，嘴里喊着“滚开，打死你……”狗见事不妙夹着尾巴四散溃逃，老孙头见小孩还有生命体征于是把他抱回了家。狗剩爹得到消息后立马赶到老孙头家要孩子，老孙头一脸严肃地说：“你扔了，我捡的，证明这孩子和我有缘份，孩子就是我的。”
狗剩父母已有几个孩子，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又觉得狗剩儿半死不活病怏怏的是个负担，也就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老孙头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复员回家的那年结了婚，但蜜月还没过完妻子暴病而亡，这打击对老孙头来说犹如五雷轰顶，好几年没缓过劲儿来，有人劝他续弦，可老孙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村里人也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老孙头形影相吊，孤苦伶仃，现在他捡了个娃，如获至宝，老孙头给孩子起了个狗剩儿名字，老辈流传孬名好养活。老孙头年过半百从未侍弄过孩子，看着襁褓里嗷嗷待脯的孩子，不知所措，多亏邻居二婶儿帮忙和指点，他才慢慢学会了侍弄孩子。老孙头为了解决狗剩儿吃奶问题，买了一只奶山羊，狗剩儿吸吮这奶嘴，不哭不闹，老孙头喜滋滋瞅着虎头虎脑的狗剩儿，心里别提多多舒坦了。老孙头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娘，倾注了大量心血终于把狗剩儿拉巴大了。虽说狗剩儿在老孙头娇宠和溺爱下长大，但没有养成娇生惯养的坏习惯，他心地善良，乐于助人，而且还十分孝顺。狗剩儿十八岁那年，养父突然得了脑梗卧床不起，吃喝拉撒全靠狗剩儿照料。为了给养父买药和营养品，他跑到县医院卖血。有一回卖血因为身体虚弱差点下不来采血床，医生劝他以后注意身体，不要再卖血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狗剩儿没有听医生的劝阻，不到一个月又去卖血，医生见他面黄肌瘦不忍心给他采血，狗剩儿软磨硬泡，说了自己的困难，医生既感动又怜悯地说：“你这不是卖血，而是在卖命啊。”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然而这句话让狗剩儿改写了，在老孙头卧床十几年里，狗剩床前床后，端屎端尿，对养父照顾得无微不至，一直到养父死狗剩儿也没睡一天囫囵觉。乡亲们目睹了狗剩儿的所作所为，无不交口称赞，都说：“老孙头上辈子积德，好心得好报，没白养活狗剩儿，若不是狗剩儿精心侍候，老孙头早就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其实，狗剩在八九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老孙头亲生子，他亲生父母不止一次引诱他回去，但狗剩儿却义无反顾地留在老孙头身边。狗剩儿打小是老孙头拉巴大的，不仅和养父感情笃深，而且懂得感恩，他经常听老人们讲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的故事，在他幼小的心田便种下了知恩图报的种子。
养父去世那年，狗剩已步入而立之年，他用独特的方式厚葬了养父，并且守了三年孝，慢慢的才从丧父之痛的阴影中走出来。三十几岁的他开始渴望有自己的女人了，然而就他目前的经济状况和家庭条件，那位姑娘愿意嫁给他呢。爱情就像天上的月亮美丽可爱，但又可望而不可及。狗剩儿没有因此而消极，而是乐观向上，每天快快乐乐的，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狗剩儿一副热心肠，村里无论谁用着他，有求必应，并且乐此不疲。前些年为了烘托春节欢乐气氛，村里每到冬天排戏，狗剩成了积极分子，他文化不高演不了主角，跑龙套或者敲锣打鼓，那个劲头儿村里没几人比得了。有一年，村里因为经济拮据打算取消冬天排戏的计划，狗剩儿听说了去找村长，村长一脸无奈地说：“我也不愿意放弃排戏计划呀，可咱村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啊，连买基本道具的钱都没有，咋演出呢？”狗剩儿听罢毫不犹豫地拿出了半年积攒的收入，买了道具和演出服，春节的时候村里搭台子唱戏，锣鼓喧天好不热闹，人们在享受欢腾气氛的同时，少不了念叨一句：“今年能看上戏多亏了狗剩儿。”
狗剩儿四十岁那年，村里来了个女乞丐，有位好心人把乞丐领到狗剩儿家为他们牵线搭桥，两人情投意合。在村里人的见证下，新郎新娘步入了婚姻殿堂，从此狗剩儿结束了几十年的光棍儿生涯。有女人的家才是个完整的家。久旱逢甘霖，狗剩儿很珍惜迟到的婚姻，为了使女人死心塌地的跟他过日子，他似乎把女人当宝贝一样供着，不但不让女人下地干活，而且变着法儿哄女人开心，女人想吃什么给什么，要星星要月亮狗剩儿也千方百计的去满足她的奢求，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女人养的又白又胖，虽说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狗剩得此宝贝之后，干活更卖命了，除了地里的活以外，他还养了十几只羊，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就像拉磨的驴一圈一圈不停地转。尽管十分的劳累，但狗剩儿精力充沛，因为他有了精神支柱——女人，为此他有了奔头，憧憬着美好未来。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狗剩儿沉浸在女人给他带来幸福时光里，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女人卷走了他所有的钱。狗剩儿这时才明白过味来，捶足顿胸，后悔不迭，但一切为时已晚……
现在狗剩儿有了幸福的晚年，我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也为他送去真挚的祝福：身体永健康，快乐永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