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 文 一 条 破 被

王运东

                                                 一  条  破  被（散文）.
       前天，女儿以不速之客突然来到家里，推门而入。自家孩子也无所顾及，一进门就从院里到屋里东瞅瞅西看看，总觉得如隔几年没来过似的，看有什么异常变化或新奇东西。最后，从所晒的衣物中看见一条破棉被，不由地一惊，随手掀开里表，用手仔细的数了后，才把我和她娘从屋里喊出来，笑着说：“我发现新大陆啦！”我和老伴被女儿的话一下子给说迷糊了,说：“你说哪儿的话呀，发现啥新大陆了，都快三四十的人啦，还像小孩似的冒冒失失，说话没头没尾！”
      “这是不是新大陆？”女儿拉着那条破被子说：“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铺着这破被子，太过时了，土里土气不说，光上面各色各样大大小小的补丁从面到里二十多处，还有几个像蜘蛛网似的窟窿。我也真算服你们了，以为早把它扔掉了呢。”又说：“儿媳妇都娶来了，孙子孙女都上学了，您还舍不得扔掉，让外人或你儿、你媳妇看见不说你是古董、寒酸才怪呢！”
      老伴笑着说：“他们不会说，说的人早被我给吓跑了，你都忘记啦？”我接过老伴的话茬说：“那年你弟弟正在上高中，他的女朋友来了，你娘正掐着将这条破被子晾在绳上，你和你姐看见啦，忙低声示意你娘：“早不晒晚不晒，人家来了你把它拿出——”你娘把脸一沉说：“别多言，去远点，你知道个啥，她愿不愿意，这条被子就能试探出是不是真心。她同意了我高兴，不同意我更高兴，趁早分手，嫌我穷就别想当我的媳妇！”后来那姑娘再也没来过一次。再后来你弟弟考上大学了，那姑娘又来了，你娘这一次是故意把那条破被子拿出来晾晒在院里让姑娘看地，还对那位姑娘说：‘前天我看了一出【朱买臣马前泼水】，挺不错地，不知姑娘看过没有？姑娘脸上通红，无趣的走了。’”
      老伴也顾不得女婿在跟前，又笑着说：“人家说寒酸还可以，唯有你们姐弟几个不能说，”她掂起一个被角让女儿看，“你看这上面不但有补丁，还有【地图】呢，看到没有？”她用手一个一个指着，这是世界地图、这是中国地图、这是省、这是县、这是乡、还有咱村的地图呢，全是淡黄色的疆界，曲曲弯弯，多好看，不出这个院就能走遍全中国，看遍全世界！”
      女儿欲待插言，老伴又认真，语重心长地说；“是呀，这条破被子是早该扔掉了，你知道吗，这是我和你爸结婚时你奶奶给做的，里表都是纯棉织的，想要绸子缎子商店里多的是。你爷爷走的早，光凭你奶一个人干活挣工分，家里穷得比掃帚掃的还光，买得起吗！这是你奶奶亲手开荒种棉花、亲手纺线、亲手织的，俺俩结婚时床上连一个床单也没有。就是它让我们度过了新婚，又把你们姐弟几个拉巴大，又是你们把它蹬了一个又一个窟窿，我从针线篓里扒呀找呀，找不到一个像样的补丁，七拼八凑才补起来的。
      现如今，你们一个一个都长大扎翅飞跑了，这条被子也就成了这个样子了，你知道那日子过来容易吗！多少年来我俩一直把它当成一条宝贝看待，对它有特别浓厚的感情，它可是咱家一大功臣。尤其是一到冬天没处去，冻得你们钻在被窝里面乱抓乱拽，把里面的套子都抓零散了——”
      老伴一席话说得女儿一时也插不上言来，只说：“原来咋一直没听你说过，也没见过？”老伴说：“不得敢说嘛，那一次在你家，看到你把好好的饃饭豁搬（掉），才买的新衣裳还没穿几天就随手给扔掉了，让我可惜地不得了，我说你奶不在时还吃黑饃，我当新媳妇时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我还没说你几句呢，你当时就抢白我，说：‘俺家的事你别管！’我气得二年不去你家，打那以后，这么多年来没敢让你们见，恐怕让你们一见，又该说忆苦啦，思甜啦，好讲过去的苦啦。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一提过去就烦、就不爱听。为这，我们也就常常憋在心里，沤烂肚里也不说。你们不喜欢它，我和你爸俺俩可是打心眼里高兴。咋不高兴呢，几个大学生、博士生都是从这条七窟窿八透气的被子下面钻出远走高飞了。我和你爸每一次看见它就会把沉底多年的苦难给挖出来。仔细回想当年，奔波一辈子，辛辛苦苦把你们拉巴大不容易——”
      站在一旁的女婿笑她说：“就你爱说，你还说呀！”女儿说：“不是我爱说话，就是找遍三里、五村也不会找到一条像这样的破被子，你们却把它当成宝贝一样。”停了一会儿，又问，“家里放的还有啥古董？”老伴说；“你想看吗，我再给你拿出几件让你看看，”说着就要去拿，女儿一把拉住说；“好啦、好啦，不看啦，再看不知道又咋样教训我呢，我还有急事要办，走啦，拜拜！”
      老伴这才意思到只顾数道呢，也没让进屋喝口水，后悔不叠地往外慌着送客，问道；“啥急事呀，天天把你忙的？”女儿逗她娘说；“我上网查查看哪个博物馆有馆长的空缺没有，有了好给您报名应聘！”
      我责怪老伴，说：“你这人就是这个毛病，说起来没完没了。”你说我老伴说啥？她说：“眼下这些年轻人，你不借机会教训她几句，她就不知道啥叫苦、啥是福！”

               2018、10月于汝河

春归处

世道变了，生活好了，似乎有些宝贵的品质也丢掉了。文章以生动谐趣的语言，讲述了与一件破棉被相关的平常琐事，表达出新与旧的冲突。同时提现了作者对当下年轻人丢掉优良传统的担忧！

蔚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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