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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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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28 08:15:3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生活圈制作
本帖最后由 一颗石子 于 2018-4-28 08:17 编辑



      人总在给自己寻找一种理由,弥合现实和自己心间的距离,消解自己的情绪,给精神松绑,做一次桑拿,然后再重新继续前行。
      生命是一颗弹子,那双不能撼动的巨手,将你尽力推向远方,画一条魅力个性的弧线。
      这就是命运。
      在你不知道的高处,命运监督陪伴你生命的轨迹,从开始到结束,不离不弃。
      生命是鲜活的,脆弱的,真实的,又是伟大的,痛苦的,卑微的,可预料,往往又出乎意料。伸手就能摸着她的温度,感觉到她的心跳,她的血液流动的声音,她的欢喜和疼痛,不息和倔强。活着是生命的最高形态,是精神延展前行的基石,活着才能选择燃烧和抗争,选择绚丽和璀璨,才能以自己的方式,自我的面目对话自然和生灵,完成赋予,完成自己。
      那年我从西安出发西行,没有座位,站了一路的火车,大概1250公里,到了一座西部城市。这种绿皮的慢车,走了26个小时。当时大概是仲夏,天气没有热到极致,列车钻进夜的帷幕,四野模糊混沌,只是车轮跟铁轨争论不息,钢铁碾压着钢铁,黎明时分,气温骤降,出奇地寒冷,有经验的旅客,自带御寒之物,棉衣和毛毯,拿出来裹在身上。我是第一次出远门,被寒冷浸淫,寒气彻骨,好在这样的时间不长。这个叫乌鞘岭的地方在雪线之上,寒冷是一种必然。列车盘旋着下行,我看见了银白色的雪线,顺山体潦草地划向远处,雪线之下,是泛着草色的淡青色的山脊,布满灰尘的河床,荒凉安宁的戈壁,山脚山腰有树林的地方,旧式农舍露出一角,清晨的炊烟,让人产生一种陌生的温暖和向往。老家的麦子已经收割了,这里的麦苗才六七寸高,黑青色,顶着半寸长尴尬的麦穗。
      这是一座四季无雨的城市,极难见到雨中开放伞的花朵,农舍和楼房交错,农舍屋顶用杨木支撑成骨架,铺着竹帘子,附上泥巴,根本不用铺瓦,样子简单古怪,经久耐用。家家户户一合大铁门,院墙高过屋脊,四围严严实实,像一座座浓缩的城堡。
      我之所以能清晰地记着关于这些细节,完全因为我的孤陋寡闻。我从十七岁开始,在老家一个山沟里工作,我内心躁动,弥漫着厌倦无聊之气和对远方莫名的渴望,工作之余,我就骑着一辆轻便链盒自行车,往最远的地方奔去,一次次兴匆匆地出去,又一次次疲惫地返回,就这样,十三年中,每年我重叠的骑行距离肯定超过了五千公里,但我的生活半径却没有超出五十公里。我恨自己无能,我感觉自己成长的方式,是以体重增大来完成,我内心不甘于如此,又没有办法,这样每年,我骑行的力度,就是会踏断两根自行车的脚踏轴。踏断钢铁物件?修车师傅一点也不相信,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戴着花镜,满脸惊讶地听着我的叙述,一边查看踏轴新鲜的断面,随手抛在废品箱里,听着铁器互相撞击的脆响,然后细心地抹上黄油,换上新轴,经意用扳子重复拧紧螺丝,半信半疑地看着我离开。
      年轻则气盛,气盛往往心浮,这不,一时冲动,将我置身几千里之外的异地。
      我住在金三角市场旁的旅店里,每天总被送羊奶的吆喝声吵醒。一个骑自行车的老汉,自行车后座两侧是两只锌铁皮奶桶,大热天他仍戴着一顶蓝帽子,蓝咔叽中山装,一双黄胶鞋,从他的眼神里,根本看不出他已经九十一岁了,他很准时出现,又一天也不歇工,我就跟他认识了。并且去了一次他的老家,一个叫双湾的地方。
      沙漠边沿的一个小村。他家养着一群奶羊,又养了一群绵羊。这里的女人夏天也包着头巾,男人都戴着帽子,他本该歇着了,他却不想闲着,就一直干着送奶的事情。饭后聊天,他说他家是本地的大户,小时候他是少爷,喜欢打牌,放了张一炮三响的牌,一下输了两只骆驼。但无论如何,我把他描述的少爷和眼前的这个老汉联系不到一起,少爷是轻狂的,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块石头,沉着从容温和,落地生根。沙漠看起来很近,正午的太阳照射在上边,泛着金色虚幻的光,他拒绝了我去沙漠走一下的想法,进屋揭开地板上的一个木盖板,下到地下室。地板上散落着碗口大的花皮西瓜,他弯腰捡起一个,用拳头敲裂成两半,递给我一半瓜和一个勺子。
     吃完瓜,从地下室出来,天色有些灰暗,并且刮起了风,一群黑色的鸟像沙子一样布满天空,流星一样飞过,接着风猛烈起来,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十来步远看不清人。老者说,“刮黑风了!”刮黑风,其实就是沙尘暴,风中夹杂着指头蛋大的石子,砸得门窗乱响,也许一切都有征兆,只是我不知道,村子里很静,也听不见牛羊的叫声。
      我听见砂子刷在院墙和铁门上的声音,时急时缓,看见院子里开始落砂子,风停的时候,落了厚厚的一层,我抓了一把砂子,颗粒粗硬割手。这时我也就理解了,这里民居的建筑风格,和女人为什么四季戴着包头。
      羊群也出来了,黑色的绵羊,毛色肮脏,在荒滩里嚼着纤细的草叶,粉红色的嘴唇贴着地皮,安然地前移,偶尔抖动一下皮毛,怡然自得,处乱不惊,享受着自己的生活。
      这可能是我目前去过的最远的一个地方,回来之后我就戒了酒,有时候爬山,看日出和落日,心里安宁了不少。
      活着是没有理由的,只是一种状态,米兰昆德拉说过一句极其深刻却缺乏情感的话,“人在向死而生”。命运之手营造着环境,左右着人心,沉沉浮浮,虚虚实实,所以你感觉到的,才是进身入髓的深刻。
      也许人人都在抱怨活着的艰辛,人生的曲折和破碎。其实,万物皆有裂痕,那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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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28 21:44:42 | 只看该作者
其实,万物皆有裂痕,那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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