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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女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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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3 14:12: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生活圈制作
老天爷,总算盼来了。
我急忙吩咐人张罗锣鼓家什,准备迎接。
乡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办了个“农业技术学校”,农民叫它“夜校”。这是为了解决农民对科学知识的渴求而办的。何副书记让我和朱青山暂任教师。凭心而论:有点儿拿鸭子上架。说来惭愧,我俩虽是“名落孙山”的大学漏子,但并不服输,决心自学成才,当战胜命运的强者。这次就是通过考试择优安排工作的。我俩不胜其任的原因是农业方面的知识知之甚少。说心里话,压根就没想在农业上干点什么。由于此种思想支配,发誓一辈子“宁工”,“不农”。大学落第,我们各自挑选了自学科目:我攻文学,朱青山他长得又白又胖,还姓朱,都叫他“巴克夏”。朱青山这个名字几乎被人遗忘,此不雅绰号连他自己也默认了。不信?你尽管直呼,他绝计不会生气的。你别看他长得其貌不扬,可心灵手巧,能写善画,为人画素描,几笔勾勒,其基本特征跃然纸上。对了,这次被聘用的,还有刚才提到的主抓农业的何副书记的儿子何福生。这小子长得精瘦,人称“猴子”。他在校期间,由于性格出奇劣顽,学习就可想而知。这次,鬼知道他是咋考上的?他独喜唱歌,整天吊着个踩鸡脖子似的嗓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顾忌地唱着高音。一首歌只唱两句就跳到另一首上,东一句,西一句,什么“我爱你呀,亲爱的姑娘------美丽的姑娘见过千万,独有你最可爱------姑娘好像花儿一样---”虽然唱得不伦不类,却衔接巧妙,流畅自然,惹得路人捧腹,他还自诩为有音乐天赋。
你们知道吗?何副书记答应通过考试择优招干是迫于全乡舆论压力,否则,我和巴克夏纵有天大本事,也只能望“猴”兴叹。依何副书记的意思,除了文化考试,还要看表现,其目的很明显,但是,如今正惩治腐败,“指鹿为马”的故技已不敢公开表演。何福生当不了农技校教师,却当了公务员。这 几天,又学上了外语,以求心理平衡。也像那么回事似的,揣这个MP3,伸着细脖,一路怪声怪气地向熟人“bye bye------”地叫着。
倘若让我俩教语文和数理化,不说胜任,还算凑合,教农业技术?乖乖!简直是擀面杖吹火!事已至此,已无它法,我们赶紧买了几本农业方面的书,也正南八北地认真备课写教案,还预先分好工:我教《农机具管理和使用》巴克夏教《农作物栽培》。我知道来上课的肯定不少。因为报上曾刊登了某地致富后,城市姑娘下嫁农村的消息,把这儿的小伙子的心撩拨得痒痒的。
晚上,果然不出所料。黑压压的一屋人。
原定我先讲,可一看这阵势,不由打个寒噤,转念一想,不如让巴克夏先趟趟路子,便推说忘带了教材,往外就跑,刚出大门,又转回来,悄悄坐在学员身后,且看这“獃子”如何表演?
一开始,他像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忸怩地站在讲台上,两眼惶恐地四顾,在灯光的映照下,脸愈加白,两手不安地搓弄,喉结上下滚动------我的天,简直在活受罪!这“獃子”平时在大庭广众面前说笑话毫不脸红,今天来真格的,却“怂”了。唉!真是块端不上台盘的狗肉!
下面出现了“嗡嗡”的议论声,眼瞅要塌台,他干咳两声,开始说话:“学员同志们,今天------我乡农业技术学校开始上课---由于我们的水平有限,在讲课中可能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错误,望及时批评指正---共同研究---”虽说这两句开场白不怎么的,是拾人牙慧,老生常谈,但挺起作用,课堂安静多了。
“---现在---我讲---种子---”他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两个漂亮的宋体字,下面传出了“啧啧”的赞叹声。他继续讲课的时候,情绪趋于平和,头堂课总算下来了。
这些不受约束,无籍可开的学员是抱着各取所需的目的来上课的,相继提出很多问题要巴克夏回答。如:谷子卷叶是什么毛病啦---玉米苗发黄是化肥烧的吗?红头苍蝇是不是草地螟等。
这些问题我们是解答不了的,因为除了按书本章节背了一些理论外,其它就不甚了了。巴克夏被问得支支吾吾,满头冒汗,求援似的望着我。
我灵机一动,连忙遮掩:“大家问的都是关于农作物的疾病与虫害部分,将来会讲到的,现在暂不涉及------”
虽说搪塞过去了,但学员们还是接二连三提出很多问题,我们只好东问西讨,穷以应付。
有天晚上,不知哪位学员写了一首打油诗放学后贴到了黑板上。
两位教员真不糠!
一天到晚上两堂。
你想学来他不教,
你不学来他乱讲。
学的东西不对号,
办这学校啥用场?
我俩又气又羞,连忙撕了下来。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去找何副书记。
何副书记正坐在乡办公室的床上吸烟,外衣敞开着,分不清是灰是白的背心卷到胸口上,露出圆滚的大肚子。光着脚丫儿,有几个苍蝇在脚趾间的黑泥中“嗡嗡”地忙碌;地上一只塑料凉鞋底儿朝了天,另一只不知去向,大概谁闹着玩藏起来了。可能昨晚打麻将睡得太晚,目光暗淡僵滞,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平时就不大的眼睛成了一条缝。
现在,农村相继成立了合作社,农民开始有计划科学种地。不需要乡镇干部瞎指挥了。全乡除了“农科站”“计划生育办”还有点事外,其他人闲来无事,白天不是找借口划拉个体户;就是巧立名目大量开垦生活基地种经济作物;晚上,喝酒,打麻将------
何副书记日常事务有秘书支应,生活又有“猴子”照顾,晚上玩够了,白天除了睡觉,喝茶,就“唠大天儿”。
他听了我的汇报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伸个懒腰说:“先对付吧!新站长就要来了------”
“真的?”
“嗯”------听说还是省农大毕业生。原把他分到县农科所,可他非要上咱这儿来---”说到这儿,何副书记摇了摇大脑袋。
是呵,这位善于在公开场合搞你把我小姨子安排,我就把你外甥转正这种毫不脸红的交易,向钱看,为人民办点事非得敲竹杠的领导,是不会理解这种做法的。
说实在的,当时,我也不无想法:这样做无非抱有某种野心,想往高跳必往下蹲嘛!否则,傻瓜才这样干。
这时,猴子跑进来说:“县里来电话,说新站长乘下午一点的班车到。”
我一看表,是十二点三十六分,得赶紧准备。
公共汽车站。
巴克夏正布置乐队和仪仗队。
为了壮大欢迎队伍,他把“乡直”的哥们儿都请来了:有敲锣打鼓的,有扛彩旗的,还有吹唢呐的····在我们心目中,新站长一定是个精明强干的男同胞。
看看公共汽车近了,我命令仪仗队列队,乐队奏乐,鼓掌---
汽车刚停稳,巴克夏就亮开了大嗓门:“旅客同志,请注意,你们哪位是调到乡农科站工作的?请到这边来,我们欢迎您!”
人们惊诧地望着我们这伙青年仪仗队,谈论着,品评着---旅客们一个个拿着东西从汽车上下来,像外国首脑检阅三军仪仗队,一律行注目礼从我们眼前走过。我敢说,在我们这儿,这是最隆重的礼遇 。
旅客快走完了,谁也没停下来。
咦?难道没来?掌声、锣鼓声稀落下来。
就在大家快要失望的时候,一个姑娘微笑着款款地向我们走来。我顿觉眼前一亮,她身穿紧身连衣裙,明显勾勒出健美的曲线,乌黑的披肩发裹着一张酷似桃花的脸,毛嘟嘟的睫毛包着一双神采飞扬的大眼睛---真乃顾盼生姿,窈窕清秀---
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好像在哪见过?呵!我终于想起来了。与此同时,巴克夏也惊喜地附在我的耳边说“是她?”
我狠狠地拧了他一把,他“嗷—”地一声,窜到一旁去了。
那是我们名落孙山之后,每日混迹于芸芸众生之中,到处闲逛。竟有一种卓尔不群之感。家家都厌烦我们这些无业游民:我们在哪里安营扎寨,哪里就倒霉了。大吵大闹,吵得人家不得安宁,不到后半夜不收兵;闹得人家关门闭户,“坚壁清野”—把桌凳都藏起来。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只好一阵风似地卷到养牛专业户何大爷的一间小屋里。这何大爷光棍一辈子,从未娶过妻,更谈不上生子,所以,非常喜欢小孩。在他那儿哪怕玩一宿,也不会生气。还变着法儿从灶坑里扒出烧得焦黄、喷香的土豆;从锅里拿出鲜嫩的烀玉米;从柴堆中掏出鲜甜的瓜果---他只是笑眯眯地叼着长得出奇的大烟袋看我们吃,眼里闪着喜悦的光芒,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据说,他是何副书记的叔叔。去年,何大爷患病,极需要亲人照顾的时候,何副书记全家竟无一人到何大爷家来看过,只是从老人家特别疼爱“猴子”这一点上,看出其骨肉情分,但“猴子”从来不欣赏爷爷的疼爱,拒不吃爷爷的东西,嫌脏。每当他把吃食掷还给爷爷的时候,何大爷的脸上露出极痛苦的表情,尽管如此,我们这些捣蛋鬼也不能有越轨的行为,否则,何大爷会用那长长的烟袋锅准确地刨到你的脑袋上。因为受约束,所以,只有万不得已才到这儿来。他老人家虽经常向我们发出邀请,又有“嚼裹”的诱惑,可我们怕他的烟袋锅。
那天,我们一进屋,就见炕沿上坐着一位身材苗条,衣着讲究,模样漂亮的姑娘,眯着好看的大眼睛向我们直笑,一霎时,我们就像进了老师的办公室,规规矩矩地总想往别人后面站。
何大爷像往常一样把大半个炕让了出来,可我们谁也没动,既不上炕,也不走,仿佛不知道这姑娘的底细不甘心似的。何大爷似乎看出来了,嘿嘿一笑:“这丫头是从县里来看我的。”
虽听说最近有城里姑娘下嫁农村的事儿,可那只是听说而已。在我看来:像她这样漂亮姑娘的下眼皮总比上眼皮长,像画上的人一样,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我把手一挥,学电影上那样,喝了一声:“上!”抢先占领了有利地形——炕头。大家先一怔,接着也“呼噜”一声拥上炕。“猴子”的二齿钩眼睛盯着人家不放,我扯膀子给拉了上来。巴克夏冲他做个鬼脸,他红着脸伸手借抓扑克来掩饰,巴克夏却一把按住了他的:“不忙,白磨手不干,讲一下,输了咋办?”
“惩罚!”他一挤眼睛。
“咋---罚?”
“------”大家四下看着,是呵,想来个“金龙盘玉柱”,没桌子;闹个“观音顶宝塔”,又没有啥东西可顶,“猴子”一指南墙的一个驴套包说:“输了戴套包,咋样?”
“中,戴就戴!”我最后拍板敲定。
打扑克,我不含糊。不过,这次可得小心,这“猴子”没安好心。在大姑娘面前戴套包,那可丢透人了,我孟浪地抓牌,恨不得把好牌都抓到手,大家也很紧张,想必心情是一样的。
这当儿,那姑娘正用眼睛打量着我们,不过眼光和何大爷不一样,是疑问,还是责备?当她的目光扫到我的时候,我故意昂起头,像演员那样做大幅度动作,也不知是气她还是逞强。唉!现在有了这个“特别观众,”不用烟袋锅也没人闹了。脏话、屁话也无人敢说了,太不随便了,我真后悔到这儿来!
最后摊牌,猴子想凭一张副牌钻过去,但事与愿违,“抠了。”他很明智,不用强制,没费多少口舌主动拿来套包,斜了那姑娘一眼,一咬牙套到脖子上,额角出现了亮晶晶的东西。他知道,如果第一人不戴,下面的人是决不戴的。活该!谁让他提议的,只好请君入瓮了。
“嗬!猴戴套包算咋回事---”巴克夏刚调侃一句,我连忙瞪了他一眼,猴子急眼了,会把套包抛掉的。
渐渐的,我心不在焉起来。
我发现何大爷情绪特别好,笑眯眯的,每道皱纹中都堆满了喜悦;那姑娘对老人家也极亲敬,张口爷爷,闭口爷爷可甜了。她是谁呢?过去从来没听说他城里有个孙女啊?而且,猴子都不认识她。
我由于胡思乱想,输了。套包理所当然地要套在我脖子上了。“猴子”从脖子上摘下套包,像在游艺会上套圈那样,单眼瞄准,抛了过来,我连忙用手一抓,抱在怀中。
“不行,拿着不行!”大伙齐声嚷,猴子乐得直打滚。
“戴上,戴上---老九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巴克夏模仿座山雕的声调笑着抢套包。
“等---一会儿---”我实在找不到托词。
正在这时,那姑娘说话了:“小伙子们,你们除了打扑克,戴套包外,还有别的章程吗?”
喝!口气不小,幸亏她是姑娘。
猴子大言不惭地夸耀道:“他会少林拳---”他指了指我,“---他会摔跤---”他又指了指巴克夏,“---我---我喜欢音乐!”他忸怩了一下。
这骚猴子,就能在姑娘面前瞎吹。哼!妈的,你小子形褒实贬:我们都是摔摔打打的土匪,就你是酷爱艺术的学者。我心里直骂。而巴克夏板着脸,憋住笑,看似介绍实是回击说:“他还会爬杆儿!”
“你这猪---”猴子不乐意了。
“唉!人活着不就是如此吗?”我打断了俩人即将爆发的战争。又揶揄地瞥了那姑娘一眼。
她注意地看了看我,认真地说:“宝贵的时光就这样消磨掉了,难道学点什么不比这更有意义吗?”
大关东话我听得多了。我本不想再理睬她,见大家伙儿正瞧着套包,只好认真地说:“混一天,算一天,有什么办法?”
“他俩都考上了‘家里蹲’大学!”“猴子”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农村现在多需要科学知识啊!”聪明的姑娘并不提考大学的事,换了话题。
“是呵,这话我也会说,多么需要知识啊!多么需要人才啊!”巴克夏学着她的腔调,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光说算啥?要言行一致!”我最看不起光说不做的人。
“什么言行一致?”她有些不解。
“我看咱们彼此彼此---都是能说不能做的手儿。请问,你能把知识献给农村吗?换句话说,你能到农村来吗?”我将了她一军。
“我?”她顿了顿,然后把头一扬,“当然,你们等着瞧吧!”表情很郑重。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站了起来,“你能来,我们也不玩了---从今天起---”从今天起干什么我没搞清,但我三把二把撕碎了扑克。“猴子”心疼得直咧嘴。巴克夏虽然知道我玩的是趁机逃脱的把戏,并没拦我,在那儿发呆。
第二天,她走了。
何大爷告诉我,前些日子,他去县城看病。一出车站,险些被车撞上。赶巧遇上她。她放弃去姑姑家串门,领着老人家到医院就诊,安排吃住,无微不至地照顾,一直到痊愈,又把老人家送到家中,还经常来看望。
通过这件事,我对她的印象好多了,且不管她说话算不算数,学习总是应该的。从那以后,我们都不再荒废时间了。我虽不相信她能真来,但倘若将来见面了,总不能让她看低了。
我正在发愣,巴克夏推了推我。一看,她落落大方地把行李和脸盆牙具放到地上说:“谢谢大家来接我---”一看清是我们,便笑道:“是你们?怎么样?说话算数,言而有信吧?”说着向我伸过手来。
“太欢迎了!你如此言行一致,着实令人佩服!”我发现她那白皙的小手是那样柔软而有力。她又把手向巴克夏伸去,这獃子还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说:“我叫八---不,叫朱青山,他叫韩明义---都是农科站的---嘿嘿---”
“太好了!我叫吴殊书,你们叫我小吴,还是殊书都行。”
巴克夏悄悄告诉猴子:“快去,准备洗脸水。”
这猴子连话都没说上,撅着嘴不情愿地走了。
这时,掌声、唢呐,锣鼓声停了。我一看,这些家伙真不够哥们,排得整齐的仪仗队自行解体,都悄悄的溜到远处指指点点---整个车站只剩下我们三人。我知道四周有无数的眼睛向这儿望着,简直就像看马戏。
“快走!”我示意巴克夏提行李,可这獃子微笑把牙具、脸盆接了过去,我只好去提行李,打算扛在肩上,没想到她笑了笑说:“来,咱们抬着吧!这样省点劲儿。”没等我表示什么,她走上前来,握住了另一端的行李绳。
我们就这样在乡里唯一的,也是最繁华的“长安”大街上走着,在目光织成的网中穿过。似乎还听见了窃笑声。我想蹓,又没借口,想跑又跑不起来,只好低下头,仿佛芒刺在背,苦不堪言。我斜眼见她挺着丰满、高耸的胸脯潇洒自若地走着,他想和我说什么,我佯装看脚下的路,只看见她一闪一闪,穿着白皮凉鞋的脚尖。
忽然,四周的笑声大了起来。我连忙朝后一看,只见巴克夏两手平端脸盆,站在“等腰三角形”的顶角上,正怪模怪样地走着,而我和她的手不到20公分的距离。稍远一些是一帮孩子跟在后面看新鲜。这种队形活像外国某电视剧中王子与公主去教堂举行婚礼。我顿时汗流浃背,不由加快了步子,把“等腰三角形”拉成了“不等边三角形”。
她奇怪地望着我,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微微一笑说:“好,你先走吧!”松了手。
我如获大赦一样,扛起来飞跑,像逃命。听见巴克夏对她说:“对不起,我们先走,在乡政府门口等您---”也跟了上来。
我恨透了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
当把行李和牙具放到早已安排好的房间里的铁床上时,猴子一手提壶,一手端着茶杯,把她领了进来,又弯腰又点头,一会儿说原谅,一会儿说包涵---哼,可让他得了表现的机会。这是遗传因子的作用。比他爸爸在上司面前八面玲珑的本领还高一筹。
巴克夏嘲弄地说:“猴子,你开个茶馆准盈利!”
“为啥?”猴子不解地怔怔望着他。
“你这种服务态度,那还有冒?”
“去!过年非宰你不可。”他反击了一句后,又轻佻地对她说:“有啥事,只管吩咐!”然后,垂手站在一旁。
她把行李打开铺好,又把房间简单那么一收拾,马上焕然一新,细心的姑娘在这一点上,就比小伙子强,房间立刻溶满了说不清是香水还是香皂的馨香气味。
我绝不能像猴子那样在姑娘面前做出下贱的举动,便装着漫不经心地踱到桌前,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一面镜子,后面有一张她的全身照,穿件泳衣站在遮阳伞下,全身透着健美。呵!是在明月岛上。美丽的明月岛,我太熟悉了。姥姥家就在齐齐哈尔,每年暑假,我都到明月岛去玩,那波光潋滟的江水,金子般的沙滩---真像梦一样留在我得记忆中。
猴子一把抢去了照片,摇头晃脑“啧啧”不绝于口。
我很生气,对猴子产生了感官上的厌恶,便对站长说:“好了,你休息吧!我们走了,如果有事,到前边办公室找我们---”我说着,从窗口指了指前面农科站的房间。
巴克夏也跟我走了出来,很远还能听见猴子嗲声嗲气的说话声。
“骚猴子!”巴克夏愤愤然。
经过何副书记办公室时,见窗台上杯盘狼藉,何副书记正和几个乡干部打扑克。其中一位用拿烟的手向我们挥了一下,我们便走了进去。
“来了?”何副书记从扑克牌上移开眼光,看了看我们。
没等我们张口,专靠给编辑送礼而发点儿豆腐干新闻的通讯干事李文,抢先说道:“来了,刚进屋,我看见了---是一个妙龄少女,标致得很---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这个李文总以高级知识分子自居,说起话来好卖弄辞藻。
一开始,何副书记只是用鼻子“嗯”了声,眼睛并没有离开牌,当听到是一个姑娘,而且如何美貌的时候,眼睛睁大了,嘴角出现一丝浅笑。他胡乱打完这把牌,站起来说:“太不像话了---调来人了,也不去看看,要关心群众生活,当心工作方式嘛!”也不顾别人偷偷发笑,一边扣着几乎扣不上的裤门,一边说:“今晚,你们再上一课,让她休息一下,咋样?”他把皱巴巴的上衣拉了拉,也不等我们回答,撇下吁嗟喟叹的牌友,独自腆着将军肚走了。
我俩拒绝了李文“凑局”的邀请。一个姑娘家如此言而有信,我们更不能自食其言。
课堂上,我们把新来的女站长大大推崇宣扬了一番:什么省农大毕业生,放着优厚的条件不要,却主动到农村来---等等。这些绝不是蹩脚的剧团为招揽观众而吹捧女主角,这是我们发自内心的。一则是为了农校的前途着想;二则,她的言行确实可敬可佩。其实,学员比我们消息灵通,今天上课的人特别多,连教室的窗外都站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都有一睹这位女站长风采为快的愿望,因为下午我们招摇过市那一幕,足胜措辞华美的广告,引人注目的海报了。今晚,我们力争把课讲好,力求讲懂讲透,拿出看家本领去博得学员的好感---其目的不为别的,只求她来上课别把我们比得太低了。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嘛!学员们对我们卖力气的表演有些惊讶,他们哪里知道我们的用心。不过,课堂效果不错,若不,那几个穿着时髦、平时嘴撇得像个烂柿子的女学员都围着我们问这问那,而且,表情极虔诚。
放学后,我们回到办公室,打开灯,把书和教案放到抽屉里。听觉和嗅觉都灵敏的巴克夏一拨拉我,让我往窗外看。我推开窗户,后院,她的那间屋子里亮着灯,不时传来何副书记的说话声。但听不到她的声音。我看了看表,呵!快十点了!何副书记呆了这么久,该多“关心群众生活”呀!
我曾听说何副书记原在外地因作风问题才调到这儿来的。对领导干部这种“换地方”,惩罚法不理解。只上不下,犯了错误就换个地方,就如小孩尿炕,把这床褥子尿了,再换一床,结果弄得床床都有臊气,使人近前不得。这次乡里惩治腐败,像往常一样,何副书记只敷衍一下。中央让干点啥,到县乡两级就松劲了。就像往水里扔石头,中心激起的水浪高,然后向四周扩展开去,越传得远越低,最后波平浪静。我为女站长担起心来,但转念一想,何必多管闲事!这女子如此风流,倘若是周瑜打黄盖---我们岂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我正想回家,巴克夏却说:“咱别回去了,反正也不太冷,就在办公室睡吧!”
真是獃子!有啥法?他早就是猪八戒了,我可得见机行事。于是,我搬把椅子坐到窗前,巴克夏把灯关了,坐在椅背上,挽挽袖子,露出跃跃欲试的架式。
蓦地,我推翻了刚才的想法。就凭她对待何大爷这一点上,就不会是轻薄的姑娘;而是胸怀大志,心地善良,被社会赞誉的好人。这时,我又有点埋怨她:为了争口气,到这鬼地方,是否有点傻气?唉!不谙世事的埃斯梅拉达,现在这儿不是陶渊明的世外桃源,也不是亚当夏娃的伊甸园,这儿有表面道貌岸然,内心龌龊不堪的神父洛娄呵!
十点钟,说话声没有了,但没有关灯,传出几声桌椅的撞击声,巴克夏已经站到窗台上,没有她的求援声,我们去干什么呢?
巴克夏正要往下跳,何副书记出来了。在灯火阑珊中踉踉跄跄地走了。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我们也不能走,要守到天亮!”巴克夏嘟囔着从窗台上下来。
我让他先睡,他执意不肯,但没过多久,他就靠在椅子上响起了鼾声。这个家伙,倒颇像有一颗高尚心灵,富于同情心,敢于伸张正义的卡西摩多。“明天想办法在她窗上安铁条,最好装个防盗门------”我叨咕着,当天色微明的时候,我的神经一松弛也睡着了。
第二天,她上班来了,仍旧娉娉婷婷的样子。
我看了看她说:“今天,给你的窗上加铁条---”
“然后通上电!”巴克夏这一招不高明。
她先一怔,聪明的姑娘一定知道我们昨晚听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不用,过几天,我搬到何大爷那儿去,老人家太孤独了。”接着她眉毛一扬,“谁想领教我这省业余体校武术队尖子的拳头就来吧!”接着冲着我一笑,不无真挚地说:“谢谢你们------”
我对她肃然起敬,她到农村来是否抱某种目的,暂且不说,光凭她这侠肝义胆的言行,就足以使人倾倒了。
我们把站里及农科校开课的情况向她详细汇报了。她认真记录着,等我们说完,她放下笔说:“你们俩还要教下去,我教农作物的病虫害防治,如遇到什么问题,咱共同研究------除此之外,咱们白天分片包干,去各村的合作社帮助解决实际问题,让他们相信科学,利用科学,尝尝科学的甜头。”
“可---我们下去怕不行---”巴克夏忘不了被问得张口结舌那一幕。
她莞尔一笑:“我虽比你们多念几年书------不,你们也进行了自学,所以,不比你们强多少,只不过我多学了点农业方面的知识,开始,我多去几个村,带带你们,将来---一旦讲课有疑难,可给我打电话,我会马上赶到。”
真虚心!与这位漂亮又有学问的姑娘在一起,真是一种享受。她那渊博的知识,热情的工作态度给人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还有什么说的呢?总而言之,来了个理想的站长。
晚间上课时,人来得比昨天还多。
她一走上讲台,下面鸦雀无声,连窗外的吵闹声也没有了。她用那亮闪闪的大眼睛向下面望了望,开始说话了,嗓音悦耳动听,真个“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就像寂静的山林里飞进一只百灵鸟。她那优美的嗓音,恰如其分的动作,一下子撅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我暗暗对她惋惜起来:她为何不去当演员?她若当电影演员准能赛过刘晓庆。
一堂课下来,休息的时候,临时插班的“猴子”与几个哥们围了上去,嬉皮笑脸地说:“吴站长,你会唱歌吗?”
“会啊!”她自若不失庄重。
这些家伙明知故问,这嗓子能不会唱歌吗?
“会跳舞吗?”另一个问。
她微笑着点点头。
“那---请你来一个,让我们开开眼好不好?”猴子的话立即得到学员的赞同,应和声从四周传来。
我也想看看她那优美的舞姿,听听她那动听的歌喉,但绝不是这种场合。
她没有生气,仍微笑说:“休息时间短,一会儿就上课了,以后咱们安排文艺活动时间,大家都唱,都跳,青年人嘛!”说完,她看了看表,“好,大家坐到座位上,继续上课吧。”
人就是这样,你越忸怩磨不开,他越上脸,你勇敢地迎上去,他倒先怯了。她这样大方地一说,加上巴克夏在中间神乎其神地一宣传,“猴子们”一阵交头接耳后,不敢放肆了,都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她不仅在农科校打响,在乡政府内她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何副书记在她面前很庄重,而且不再松松垮垮,各站也不在上班时间打扑克了。因为她非要何副书记订几条《规章制度》,《惩罚条例》不可。奇怪的是:何副书记对她言听计从,马上照办。然而,又令人费解的是,李文和几个放荡惯的人对她心怀不满,背后说她坏话时,何副书记却听之任之,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一天上午,她下乡去了。这几个家伙又聚到一起。一个说:“真不理解,还有人到农村来,咱想进县城还没门呢!”
“啥不理解?一定是有啥不顺心的事,一时任性---”这位口下留了情。
“哼!说不定是逃婚!”李文一甩乌亮的头发。
“备不住让人‘铆’了,没脸---”猴子插言道。
“哈哈哈---”
我实在听不下去,但又没有勇气站起来反对,因为他们有的是父亲同辈或在社会有头有脸的人,把关系闹僵不好办。
正在这时,巴克夏“呼”地站了起来:“你们也太不像话了!为啥凭空污蔑别人?”
猴子嘴一撇:“你向着她干啥?又不是你老婆!”他以为何副书记在场谁也奈何不得。
“你放屁!”巴克夏生气了,也不管谁在场,要跳过去,把猴子吓得一溜烟跑了。
我一拉巴克夏的胳膊,我们回到农科站的办公室,不听心不烦。
“真是岂有此理!”巴克夏余怒未消,白胖的脸变成猪肝色。
“上帝”为啥创造这些搬弄是非的人呢?长此下去,这些好事之徒、长舌之君难免有意无意地宣传丑化她,想呆下去,可不容易啊!
可是没几天,这帮家伙的嘴都封住了。
那是一天下午,县里小汽车来了。从车上下了一位高个儿,面色黝黑的中年人。噢,是主管农业的马副县长。他一看见吴站长就说:“殊书,过得惯吗?你爸爸妈妈要来看你呢!”
“不用他们来看我!请您回去转告,说我很好,一切顺利!”吴站长嘴一撅。
她爸爸是谁?大家不约而同在心中划了个问号。
马县长走到何副书记面前说:“老何,殊书是吴军同志的女儿,望你们在生活上多照顾点儿。”
吴军?不就是县委吴书记吗?
“看父敬子”是中国的传统习惯。果然,大家几乎同时一愣怔,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把头扭向吴站长,仿佛第一次看到她。
吴站长严厉而任性地走到马副县长面前:“马叔,我对你有意见!我来的时候,你不是答应保密的吗?”
“殊书,这是你妈妈特意交代的------”马副县长不好意思的解释。
正在这时,何大爷进来了。这老爷子也不知怎么听说县里来大官了,若不,他是从不登乡政府大门的。只见他一身干净衣裤,一定是吴站长为他洗的。虽然年迈,步履有些蹒跚,可面色红润,腰板硬朗。
吴站长走上前去,喊了声:“爷爷---”把老人扶到沙发上坐下。
何书记刚要变脸,想斥责老人两句,见状,把嘴张了张,话又咽了回去。
老人家疼爱地拍了拍吴站长的肩头,冲马县长说:“哪位是县长?我老头子问他一件事---”
“老人家,啥事?您尽管说吧。”马副县长很和蔼,没有令人厌恶的官气。
“我---我想打听一下,殊书这孩子犯了啥错误?”
老人家由于激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犯错误?”马县长被问得莫名其妙,微微思索了一下说:“她主动要求到农村工作的---”怕老人家听不见又提高了声音,“没犯错误!”
老人一听松了口气,对大家说:“有人说殊书是犯错误下放的。我纳闷:这么好的姑娘咋能犯错误?”他眯眼看了看站长,“我瞅她一天乐呵呵的,又不太像------不犯错误好,中!好孩子。”老人手捻胡须乐了。
马副县长说:“殊书,你做得对!给我县青年树立了榜样。”
“马叔,您不知道,在报志愿时,还动摇过呢!这多亏了爸爸的支持。”她羞怯地望了马县长一眼,脸红得像怒放的月季花。
“可不咋的------”健谈的何大爷接着话茬,“现在庄稼院正缺这样的人---大家按照她教给的法儿把地侍弄的,啧啧,你就瞅那长势吧!起先,还有人不信呐,现在怎么样?来向她讨教的不断溜了。”
“爷爷——”站长孩子似的摇了一下老人的肩膀。
老人伸手抚摸一下她放在肩上的小手,继续说:“我那两头奶牛病了,差点把我急成火连症,我估摸着,这怕没救了,哪成想,她给牛灌下一剂药后,好了,真是仙女呵!”
“爷爷,这是我应该做的嘛!”
何大爷抬起头,望着她说:“这些都中,可你下班还伺候我这孤老头子,图个啥呢?”
“爷爷,这几年,你把积攒下来的五仟元钱捐给学校,图个啥呢?”她调皮地反问道。
“嘿嘿---”老人让她逗乐了,“咱富了,可不能忘记国家,钱多了我又花不了,实指望能多教出像你这样的好孩子呗!”
大家都怀着崇敬的心情望着这祖孙二人,连李文也表情异常,大概也受到某些触动。猴子却一撇嘴,小声说:“这傻老头子,怕钱多了扎手。”
何副书记转了一下眼珠,对马副县长和吴站长说::“老马,小吴,你们不知道,这老爷子是我---”
“各位忙着,我走了。”老人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吴站长扶着何大爷站起来,送出大门。
何书记尴尬地垂下了头。
从那以后,何副书记他们不再无事生非了。
可是没过多久,李文迈着方步走进农科站,大有学者之风,他瞧着吴站长煞有介事地说:“吴站长,你的行为本人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有个问题请您回答---”
这个记者大概要写通讯?说实话,吴站长是应该写,可李文写出的东西,我实在不敢恭维。
她定睛望着他,两只秀美的眼睛眨动着,没有说话。
李文干咳一下说:“你这感人的行为如果不是英雄冲动论,是否可说是英雄阶段论?”
他哪儿找来这么多词?
他见站长没表示什么,又一本正经地说:“几年后,何大爷愈加不能自理,而你必然结婚远离------对不起,请不要生气。到那时,您是否会以种种借口弃之------”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些也是采访的内容吗?

“我在农村找对象,结婚也不走,在农村安家落户,伺候何大爷------为其养老送终!”
像迎头遇上了扫过来的机枪子弹,李文连说:“好,好---行,行····”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尴尬万分的退了出去。
巴克夏没有笑,只是异样地望着吴站长,这獃子,又异想天开了。
是呵!几天来,有种奇怪的情感在心中萌生:她不在身旁总觉怅惘,空虚,和她在一起,倾听她那娓娓的谈吐,不仅心情舒畅,而且感到无比的充实和满足。
这里面有爱的成份吗?我不知道。爱情真是个复杂的概念,对爱,我不敢奢想。对她,只愿她能找个才貌双全,志同道合的伴侣;我自己呢,最好暂不涉足,而实际上,我除了每天学习和工作外,认真备课,授课---学员反映不错。令我不安的是,巴克夏聪明,功课基础好,还在业余时间搞绘画。上一次市美展,他的那幅《金秋》获一等奖。画上那个怀抱稻捆,脉脉含情的姑娘酷肖我们站长。
何副书记上午让猴子进县城给吴书记送点土特产。可是,这位穿花上衣,牛仔裤的“齐天大圣的后裔”并没有孙悟空的神通,下午又沮丧地拿了回来。
社会上那些小伙子,有事没事到农科站坐坐,以能与站长说上几句话为快事。上班时间,站长大都在繁忙中度过,只有休息时间,这些来访者才能如愿。虽然他们倒吊起来,空不出几滴墨水,但他们力争做到文雅,有知识,用的词汇一套套------我不是挖苦他们:也许这番表演几天前就排练好了,又反复进行了彩排,为说好这番话都快把新买的词典翻烂喽!
然而,没过多久,这些“幻想家”真正手不释卷起来。不再夸夸其谈,而是虚心求教了。他们发现,吴站长对任何人都是那样热情,言语风度又总是那样从容不迫。这些人把准备好的那一套表演完毕,技穷了。只觉得自己知识少得可怜,拙嘴笨舌,实在无言以对。这才恍然大悟,没有知识是多么格格不入呵!
我觉得她好像与我更近些,不是胡说,全凭小伙子的第六感官。只是何副书记近来老用话“敲打”我们。意思很明显:对站长不满,暗示我们不要跟她跑------这可能与吴书记刚刚退居二线有关。我很为难,他是主要领导,我的命运攥在他手里---所以,前天,站长约我到河边屯下乡,解决养鱼专业户鱼苗生病问题。何副书记阴着脸,瞪了我一眼,我略微踌躇了一下,巴克夏没捋那份胡子,说了声:“我跟你去!”俩人昂然地走了。由于处理及时,减少了鱼苗的损失,但是,她们回来的时候,起了大风。巴克夏撑船不熟练,过乌裕尔河时,船翻了。站长虽会水,而巴克夏连救命“狗刨”都不会。在那长满杂草的河面上可危险了。我真后悔。凭我撑船和游泳本领---唉!真浑!我骂自己。后来,她为了救巴克夏被杂草缠住了腿,正在万分危急时刻,渔民们驾船及时赶到,将她俩救上来。
她病了。我内疚得很。不敢见她,怕她那深邃,善良的眼睛。
在巴克夏及众学员的精心护理下,今天,她好了。对我还如以前一样,我想哭。
我和巴克夏找她商量考试的事,她思讨一下说:“笔试结束后,可否用文艺晚会的形式举行一次口试?”见我和巴克夏表示同意,微笑着吩咐我安排道具和桌凳,让巴克夏布置教室,写题笺。她说去通知学员,走了出去。
我歉疚地看了看巴克夏。他拍了拍我得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伙计,记住:多暂都是邪不压正的。”
笔试结束,收完卷,晚会开始。
采取的是击鼓传花的方法:凡被鼓击中而花又传不出去者,到中间的盆中拿一张纸条,纸条上是农技课题。答得出得满分;答不出演节目。题的内容是利用农科知识解决农业生产中遇到的实际问题。这倒是别开生面的游戏;娱乐与知识一举两得。
击鼓者选定为巴克夏。他得到击鼓权后,突然建议:教师也应加到里面去。击中者光出节目不答题。这一号召无疑取得全体的支持。我和站长只好加到学员中间。还好,巴克夏手下留情,一开始,他的鼓点都落到学员身上,这些人宁愿答题不肯出节目,仅管都答得很好,大家还是吹毛求疵地找毛病让对方出节目。
学员中有能人。其中一位女学员很有水平。表演一出《单出头》,从唱腔到身段都有功夫。猴子答不出题,唱了一首跑了调的歌。这次没跳格,他像面条一样,摇来摆去总算唱完了。在哄笑声中,想慌里慌张溜掉,大家把他揪住。他无法,想了想,把身子一蹲,打了几下无师自通的猴拳,大家仍是不肯,我笑着说:“得了,放猴子归山吧!”大家伙这才把他放了。
巴克夏等学员都通过后,把目标集中到我身上。我不含糊,来段诗朗诵,博得了喝彩声。不能让巴克夏拣便宜,我拉出他说:“你不会别的,来段猪八戒拱地儿吧!”
没想到他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个口琴。来段口琴独奏。嘿,看不出这獃子还真有两下子。嗯?啥时学的?我咋不知道?只听说站长会,莫非?
当然,口琴独奏也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最后,站长唱了一支歌,把晚会推向高潮,那歌声如山泉清流,沁人心脾,人人洗耳恭听,连呼吸的声音几乎都没有,真令人心驰神怡。
我惊奇地发现学员们不但在知识水平上有了明显提高,思想意识也有了很大改变,坦白讲,我也改变了想法,决心终身务农了。
放学后,我和巴克夏想送她回去,巴克夏推辞说:“我头晕,得躺一会儿,你去送吧!”这滑头。
“哦,我---我也不舒服---”我竟说了违心的话。
站长笑了笑说:“不用送了,今天月亮好---”
我们抬起头,看见月亮正在嵌着星儿的大幕前挥舞着薄纱翩翩起舞,大地,树木,房屋------恍若梦境。
她调皮地拱拱手,道了声:“请回吧!我走了。”没等我们表示什么,转身飘然而去。
我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当着巴克夏的面又不好意思。
巴克夏擂了我一拳头:“何必呢?”
“别胡扯,你才---”
“我们都应加倍学习和工作,如能与她站在一个行列里才有资格。”他异常认真的说。
“------”他说得不对吗?若不,我怎么无话可说了呢?刚才,从吴站长走时向他投去深情的使我不安的一瞥,感到自己和他们有了距离。
呵!好在现在是枝叶繁茂,万物竞生的盛夏,离结果的金秋很远,还来得及。而我决不能再当虚伪,冷酷的菲比思了。
是的,今晚月儿真好,明晚更好。

                        

姓名:赵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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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3-4 08:08: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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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18-3-13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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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3-13 18: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露珠 发表于 2018-3-4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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