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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笔似青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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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 只有青山不改/笔似青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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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6 10:40:46 | 只看该作者
生活圈制作
第四章




  顺治二年四月二十,高邮州兴化县境内,李成栋正率领着一万人马急急地向扬州进发。
  自从清军攻占泗州后,史可法就知道扬州已成为清军的下一个目标。为保住扬州,史可法派出四方信使向各镇求援。高杰统领的人马在高杰死后,朝廷已颁旨让高杰儿子高元爵袭兴平伯爵位并统高杰之军,但因高元爵年仅八岁,实际军权即由其母邢夫人和李本深掌握。邢夫人在接到史可法的求救信后,忙和李本深等众将商议,最后决定派出三路兵马驰援扬州。一路由总兵吴胜兆带领一万兵马,由宝应驰援扬州;一路由李成栋带领,从兴化出发;而邢夫人和都督李本深则统大军随后跟进。
  “元胤,此地离扬州还有多少路程?”骑在马上的李成栋回头问了问紧随其后的李元胤。
  “禀父亲大人,此地名渌洋湖,离扬州只不过百二十里。”
  “看来只要我等加快进军,扬州可保无虞。元胤,你速速派出探马,将扬州的军情和其它各路人马进兵驰援的军情打探清楚后禀报与我。”
  正说话间,孟文全自后面策马而来:
  “大将军,下官有话要与大将军说。”
  李成栋看了看有些气喘嘘嘘的孟文全:
  “寒驹先生有何话说?”
  “我看此地临湖,地势十分平坦,若是和清兵遭遇,清军的骑射之长极利于发挥,恳请大将军令火铳营的军士向大军两侧布置,以保我大军侧翼。”
  李成栋觉得有理,正欲向牛凤梧下达将令,突闻一声炮响,平地里突然冲出千余身穿黄甲并镶有红边的骑兵,数面镶有红边的黄色龙旗随着飞驰的骑兵在风中猎猎飘动;紧接着,飞矢如雨而来。顿时,李成栋的大军陷入大乱,不少兵士中箭倒地。一清军将领快马提刀,直奔李成栋。李成栋见状,忙抽出腰刀迎战,其他明军将士也在慌乱中振作精神,有的弯弓搭箭,有的绰枪舞刀,有的击发火铳,纷纷与清军混战了起来。一时间,兵器交织之声震天动地,吼叫和哀嚎不绝于耳。
  李成林见哥哥与那清将战得不分胜负,唯恐李成栋有失,拼全力将一名杀至马前的清兵格杀后,提马冲向那员清将,那清将见李成林提刀砍向自己,稍一分神,李成栋快刀已至颈项,只闻“喀嚓”一声,那人头已离开躯体,滚到了数丈开外。
  这边的陈甲,正率骑兵迎战冲过来的清军,那清军边冲边放箭,几乎箭无虚发。待清骑冲至面前,陈甲的骑兵已死伤十之四五,陈甲眼见抵敌不住,只得勒马后退,那清军也不穷追,立即转而杀向李成栋的步兵。那些步兵在飞驰而来的清骑面前,几乎无还手之力。
  李成栋见势不妙,忙向仍在奋战中的明军将士大叫一声:
  “我等只有以死相搏,方能死中求生!”边喊边冲向清军的一名持旗官。只见寒光一闪,那持旗官已殒命刀下,李成栋夺过龙旗,向空中舞动了几下。明军将士一看主帅如此勇猛,发出一声欢呼,聚集着冲向清军。清军的骑兵终于被挡了回去。
  
  傍晚时分,李成栋的大军已后退三十里扎下营盘。大帐之中,李成栋正听着元胤禀报着探马带回的消息。当得知刘泽清和刘良佐的两镇并未向扬州驰援且吴胜兆的大军也遭到清军的拦击而损失不小时,不由叹道:
  “史督师盼救兵如干渴将死之人盼甘霖,可各路人马,要么因战受阻,要么按兵不前。若是扬州不保,则我大明都城将成危卵,这叫人如何是好?”
  “俺就不信那鞑子兵我等胜不了!今日之败,只不过是那鞑子乘我不备偷袭所致。待明日我大军和他们摆开阵势,看我不取那虏酋首级过来!”牛凤梧倒是十分地乐观。
  “寒驹先生怎么看?”李成栋向坐在旁边的孟文全问道。
  孟文全沉吟片刻后答道:
  “若是大将军不怪罪,依下官看,那扬州恐怕守不了几日。”
  “形势真如先生所言有如此危急?”李成栋闻言顿时面露惊愕之色。
  “文全久受大将军知遇抬爱之恩,自当竭力报效,故不敢相欺。试想今日那扬州遭清军重兵围困,城内缺兵少将,史督师即便有一腔报国热血和百般本事,也难成那无米之炊,扬州非二十万以上强兵不能解围。”
  李成栋听得此言,诧异道:
  “吾闻那围扬州清军只不过四五万人,先生缘何说解围需二十万兵马?”
  孟文全听了李成栋的问话,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今日之战,我军死伤千余,而鞑子兵陈尸不过百人,我万人大军面对清军的千余人冲击死伤是如此惨重,说明清军的战力不可小觑。”看着李成栋在不断地点头,孟文全乃接着说道,“今日接战之时,下官将马驰向高处,因而看得明白。那鞑子兵射出三箭,我军士方能放出一箭;鞑子兵射出十箭能中三四,而我兵士射出十箭难中一二;鞑子兵射出之箭可远及四五十丈开外,而我兵士射出之箭难过三四十丈;鞑子兵的战马一般较我军战马快百之一二十,足可见其兵强悍之至。我说的二十万强兵方能解扬州之围,还怕是一厢情愿。现黄得功和左梦庚对峙于燕子矶,其兵难以北调;刘泽清和刘良佐拥兵不动;而我军即使全部杀向扬州,也不过八九万众。大将军所率兵马只不过万人,敢问大将军能有几成胜算?”孟文全说此番话时显然已经有些激动。
  “先生真是拨草瞻风!”李成栋没有料到孟文全观察事物竟是如此地细致,分析也是透彻,于是给了一句夸赞随即问计于孟文全,“那么此等情势下我等该如何应对处置?”
  “时下我等只有背靠兴化扎营驻守,派出精干小股人马四出袭扰清军,同时派出多路探马打探各处消息,若是两刘出兵,我等就即刻挥师南进,解围扬州。”
  李成栋听罢,觉得也只能如此,于是让元胤传下将令,各军开始行动。
  
  自从清军前锋四月十八到达扬州城下,城内的百姓已是陷入一片恐慌。有些民众乘清军还未完成围城之际,纷纷携家带口逃出扬州。也有一些民众不惧生死,自愿地加入到守城的明军之中。
  史可法派出各路求援的信使后,日夜巴望,盼着江北四镇的援军早到,可直到四月二十,方有左都督刘肇基携副将乙邦才、马应魁、庄子固等率八千兵马从高家集援至。
  那刘肇基乃辽东人氏,出身于将门之家,早年因军功升任辽东总兵官,曾参与松锦会战并在与清军大战中救出过吴三桂。
  至四月二十一日,扬州城内的守军也只有万五千人。史可法心里明白,单靠这些守军加上一些义民是守不住扬州的,但他仍决定死守扬州,以一死报国。于是招集诸将至督府议事厅议事。俟众将到齐后,史可法即走下帅椅,拱手对众将慨然道:
  “当前大势诸位尽知。城外清军十万已将扬州围成铁桶,城内守军不过万余,本督师已决意杀身成仁,死守孤城。然诸位或各有志,或不似可法无后还有幼子待哺。现满酋多铎屡次下书招降,若是哪位欲往清营,可法定不相阻。”
  闻得史可法之言。从众将中站出一人,至史可法面前跪下道:“若是督师死义,我辈岂能屈节?小将史德威跟随督师多年,受教盈耳,今跪告于天,若是督师不弃,我即为史督师之子也!”
  史可法听得此言,赶紧上前将史德威缓缓扶起道:“我尚未有子,今得你以同姓为后,令本督师不胜之喜也!”
  其他诸将见此情景,一起上前拱手道:
  “恭贺督师得子之喜!我等皆愿追随督师,死守扬州!”
  史可法见众将俱怀必死之心,不由泪流满面,于是将下摆一甩向众将跪下拱手道:
  “可法代朝廷和我大明万千百姓谢过诸位将军!”
  众将领见状赶紧跪下同声道:
  “我等愿效督师死力!”
  史可法将守城的军事布置后,即和刘肇基、史德威一同来到了书房,因为他们还要商量如何将扬州的情况奏报给南京的朝廷。刘肇基觉得此时已无奏报的必要,他认为马士英和阮大铖操纵朝纲排斥异己已到了完全不顾大局的地步,以至于为了一己之私将北镇兵马调往西南迎击左良玉而使整个江南失去了北方屏障,从而使得清军顺利南下造成现今的危局。现时马士英、阮大铖即使调兵也只会将兵马调去守卫南京,只有在坚守扬州的过程中给予清军大量杀伤并形成僵持的局面下,方有可能等来援军。
  正议事间,镇守北门的副将马应魁派人来报,说有清使下书已至督师府外等候。
  史可法闻报后犹豫了片刻,随即对来人吩咐了一声:
  “还是请信使进来吧。”
  清使进得门来,即向史可法深深一揖:
  “我奉和硕豫亲王令,前来致书史大人。”清使说着即躬身上前将书信呈送给史可法。
  史可法将书信接至手上随意甩了甩:“豫亲王也是不嫌烦劳,这书信是第五次送来的吧?”然后看也不看,将书信递给在一旁侍立的亲兵,“拿下去焚了。”
  清使一见,忙上前对史可法拱手说道:
  “豫亲王告谕史大人,我朝受天眷佑,肇造东土,倚任亲贤,救民涂炭。剿流贼于先;民众额手,减赋税于后,百姓欢呼。而明福王僭号南京,非但不进剿流贼以报君仇,反而任用奸佞鱼肉人民。现我大军顺天应人,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前明官员贤士纷纷来投。豫亲王敬仰史大人大才,恨不能即刻晤面,若是史大人能劝福王削号归籓,则刀兵可息,福藩亦可受我朝尊荣,大人也可为天下施展大才。”
  听了信使之言,史可法嘿然一笑道:
  “难得豫亲王如此看重可法,看来还是得给你主子一个交代。”于是令左右取来纸笔,欣然下笔写道:
  
  大明国督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可法顿首谨启大清国豫亲王殿下:
  本朝传世十六,正统相承,自治冠带之族,继绝存亡。贵国昔在先朝,夙膺封号,载在盟府。后以小人构衅,致启兵端,先帝深痛疾之。现吾皇秉承天命,继即大统已近一年。其间振励图治,养息人民,接好于贵国,交友于外邦。昔贵国大军追剿逆成,入都为我先帝、后发丧成礼,我朝官民无不感恩戴德。然今徒找籍口,自诩天命,以大军犯我江南,攻城略地,屠戮生灵,岂以为我大明无人耶?我大明幅员广袤,带甲百万,众志成城。若殿下知返退兵,则两国将永交旧好,本朝图报,惟力是视,贵国坐而义利兼收。若继犯我朝,可法当列阵相待,绝无他路可循。
  惟殿下实明鉴之。
  大明弘光元年四月二十一日
  
  史可法写完此书,并未停笔,拿过一纸续写道:
  恭候,太太、杨太太、夫人万安。北兵于十八日围扬城,至今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随我去否?如此世界,生亦无益。不如早早决断也。太太苦恼,须托四太爷、大爷、三哥大家照管,烟儿好歹随他罢了。书至此,肝肠寸断矣!
  四月二十一日法寄
  
  写完后,史可法亲手将两封信封好,将书信分别交予了清使和史德威。然后对清使拱手说道:
  “请贵使转告豫亲王殿下,再来招降徒劳无益,本督师身为朝廷阁辅,岂肯反面事人?若天叫可法死,本督师将埋骨扬州。”
  那信使听得此话,也是不免有些唏嘘怅然:
  “在下也是前明小吏,早就对阁部大人高山仰止。只不过这大明气数已尽,还望大人能自为保重。”说罢拱手告辞而去。
  
  豫亲王多铎在阅毕史可法的回信后,知道扬州必须靠武力才能攻占,于是带着固山额真拜音图、梅勒章京图赖和阿山等清将巡视扬州城外的清军阵地。多铎见距城二里之外已架起了不少红夷大炮,相隔百丈就有一尊,阵势威赫,不禁面带喜色向身后的将领道:
  “此炮现已广为我大清所用,虽扬州城坚,亦经不住此炮轰击,破扬州可如探囊耳。”
  拜音图闻言连忙在旁附和道:
  “王爷所说极是。想那太祖时明军常以此炮拒我,我军为此受损非小。太宗皇帝在松锦会战中,劫获那明军红夷大炮近百尊,后又在锦州设置制炮所,月造炮十余尊,现今我大清军中已拥炮数百。据闻英亲王在攻打潼关时,数十尊红夷大炮同时轰击,火焰及天,那流贼被震死者过半。”
  多铎闻言面露一丝得意:
  “而今福藩所据之地虽说仍有不少兵马,但有这红夷大炮者甚少,我大清取江南再无所惧也!”
  拜音图见多铎高兴,于是指着一尊大炮对多铎说道:
  “此乃新铸神威大将军炮,长丈二,重五千斤,一次装火药十斤,铁子或铅丸二十斤,可射至十里开外,若击入人堆,千人亦亡,其威无比。”
  “哈哈哈!”多铎上前抚摸了一下那巨大的炮管,随即转过身来,用凛峻的目光扫向众人,“汝等现悉心准备,数日之间,本王将下令攻城!”
  闻得多铎令下,众将忙应声跪下道: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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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顺治二年四月二十,高邮州兴化县境内,李成栋正率领着一万人马急急地向扬州进发。
  自从清军攻占泗州后,史可法就知道扬州已成为清军的下一个目标。为保住扬州,史可法派出四方信使向各镇求援。高杰统领的人马在高杰死后,朝廷已颁旨让高杰儿子高元爵袭兴平伯爵位并统高杰之军,但因高元爵年仅八岁,实际军权即由其母邢夫人和李本深掌握。邢夫人在接到史可法的求救信后,忙和李本深等众将商议,最后决定派出三路兵马驰援扬州。一路由总兵吴胜兆带领一万兵马,由宝应驰援扬州;一路由李成栋带领,从兴化出发;而邢夫人和都督李本深则统大军随后跟进。
  “元胤,此地离扬州还有多少路程?”骑在马上的李成栋回头问了问紧随其后的李元胤。
  “禀父亲大人,此地名渌洋湖,离扬州只不过百二十里。”
  “看来只要我等加快进军,扬州可保无虞。元胤,你速速派出探马,将扬州的军情和其它各路人马进兵驰援的军情打探清楚后禀报与我。”
  正说话间,孟文全自后面策马而来:
  “大将军,下官有话要与大将军说。”
  李成栋看了看有些气喘嘘嘘的孟文全:
  “寒驹先生有何话说?”
  “我看此地临湖,地势十分平坦,若是和清兵遭遇,清军的骑射之长极利于发挥,恳请大将军令火铳营的军士向大军两侧布置,以保我大军侧翼。”
  李成栋觉得有理,正欲向牛凤梧下达将令,突闻一声炮响,平地里突然冲出千余身穿黄甲并镶有红边的骑兵,数面镶有红边的黄色龙旗随着飞驰的骑兵在风中猎猎飘动;紧接着,飞矢如雨而来。顿时,李成栋的大军陷入大乱,不少兵士中箭倒地。一清军将领快马提刀,直奔李成栋。李成栋见状,忙抽出腰刀迎战,其他明军将士也在慌乱中振作精神,有的弯弓搭箭,有的绰枪舞刀,有的击发火铳,纷纷与清军混战了起来。一时间,兵器交织之声震天动地,吼叫和哀嚎不绝于耳。
  李成林见哥哥与那清将战得不分胜负,唯恐李成栋有失,拼全力将一名杀至马前的清兵格杀后,提马冲向那员清将,那清将见李成林提刀砍向自己,稍一分神,李成栋快刀已至颈项,只闻“喀嚓”一声,那人头已离开躯体,滚到了数丈开外。
  这边的陈甲,正率骑兵迎战冲过来的清军,那清军边冲边放箭,几乎箭无虚发。待清骑冲至面前,陈甲的骑兵已死伤十之四五,陈甲眼见抵敌不住,只得勒马后退,那清军也不穷追,立即转而杀向李成栋的步兵。那些步兵在飞驰而来的清骑面前,几乎无还手之力。
  李成栋见势不妙,忙向仍在奋战中的明军将士大叫一声:
  “我等只有以死相搏,方能死中求生!”边喊边冲向清军的一名持旗官。只见寒光一闪,那持旗官已殒命刀下,李成栋夺过龙旗,向空中舞动了几下。明军将士一看主帅如此勇猛,发出一声欢呼,聚集着冲向清军。清军的骑兵终于被挡了回去。
  
  傍晚时分,李成栋的大军已后退三十里扎下营盘。大帐之中,李成栋正听着元胤禀报着探马带回的消息。当得知刘泽清和刘良佐的两镇并未向扬州驰援且吴胜兆的大军也遭到清军的拦击而损失不小时,不由叹道:
  “史督师盼救兵如干渴将死之人盼甘霖,可各路人马,要么因战受阻,要么按兵不前。若是扬州不保,则我大明都城将成危卵,这叫人如何是好?”
  “俺就不信那鞑子兵我等胜不了!今日之败,只不过是那鞑子乘我不备偷袭所致。待明日我大军和他们摆开阵势,看我不取那虏酋首级过来!”牛凤梧倒是十分地乐观。
  “寒驹先生怎么看?”李成栋向坐在旁边的孟文全问道。
  孟文全沉吟片刻后答道:
  “若是大将军不怪罪,依下官看,那扬州恐怕守不了几日。”
  “形势真如先生所言有如此危急?”李成栋闻言顿时面露惊愕之色。
  “文全久受大将军知遇抬爱之恩,自当竭力报效,故不敢相欺。试想今日那扬州遭清军重兵围困,城内缺兵少将,史督师即便有一腔报国热血和百般本事,也难成那无米之炊,扬州非二十万以上强兵不能解围。”
  李成栋听得此言,诧异道:
  “吾闻那围扬州清军只不过四五万人,先生缘何说解围需二十万兵马?”
  孟文全听了李成栋的问话,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今日之战,我军死伤千余,而鞑子兵陈尸不过百人,我万人大军面对清军的千余人冲击死伤是如此惨重,说明清军的战力不可小觑。”看着李成栋在不断地点头,孟文全乃接着说道,“今日接战之时,下官将马驰向高处,因而看得明白。那鞑子兵射出三箭,我军士方能放出一箭;鞑子兵射出十箭能中三四,而我兵士射出十箭难中一二;鞑子兵射出之箭可远及四五十丈开外,而我兵士射出之箭难过三四十丈;鞑子兵的战马一般较我军战马快百之一二十,足可见其兵强悍之至。我说的二十万强兵方能解扬州之围,还怕是一厢情愿。现黄得功和左梦庚对峙于燕子矶,其兵难以北调;刘泽清和刘良佐拥兵不动;而我军即使全部杀向扬州,也不过八九万众。大将军所率兵马只不过万人,敢问大将军能有几成胜算?”孟文全说此番话时显然已经有些激动。
  “先生真是拨草瞻风!”李成栋没有料到孟文全观察事物竟是如此地细致,分析也是透彻,于是给了一句夸赞随即问计于孟文全,“那么此等情势下我等该如何应对处置?”
  “时下我等只有背靠兴化扎营驻守,派出精干小股人马四出袭扰清军,同时派出多路探马打探各处消息,若是两刘出兵,我等就即刻挥师南进,解围扬州。”
  李成栋听罢,觉得也只能如此,于是让元胤传下将令,各军开始行动。
  
  自从清军前锋四月十八到达扬州城下,城内的百姓已是陷入一片恐慌。有些民众乘清军还未完成围城之际,纷纷携家带口逃出扬州。也有一些民众不惧生死,自愿地加入到守城的明军之中。
  史可法派出各路求援的信使后,日夜巴望,盼着江北四镇的援军早到,可直到四月二十,方有左都督刘肇基携副将乙邦才、马应魁、庄子固等率八千兵马从高家集援至。
  那刘肇基乃辽东人氏,出身于将门之家,早年因军功升任辽东总兵官,曾参与松锦会战并在与清军大战中救出过吴三桂。
  至四月二十一日,扬州城内的守军也只有万五千人。史可法心里明白,单靠这些守军加上一些义民是守不住扬州的,但他仍决定死守扬州,以一死报国。于是招集诸将至督府议事厅议事。俟众将到齐后,史可法即走下帅椅,拱手对众将慨然道:
  “当前大势诸位尽知。城外清军十万已将扬州围成铁桶,城内守军不过万余,本督师已决意杀身成仁,死守孤城。然诸位或各有志,或不似可法无后还有幼子待哺。现满酋多铎屡次下书招降,若是哪位欲往清营,可法定不相阻。”
  闻得史可法之言。从众将中站出一人,至史可法面前跪下道:“若是督师死义,我辈岂能屈节?小将史德威跟随督师多年,受教盈耳,今跪告于天,若是督师不弃,我即为史督师之子也!”
  史可法听得此言,赶紧上前将史德威缓缓扶起道:“我尚未有子,今得你以同姓为后,令本督师不胜之喜也!”
  其他诸将见此情景,一起上前拱手道:
  “恭贺督师得子之喜!我等皆愿追随督师,死守扬州!”
  史可法见众将俱怀必死之心,不由泪流满面,于是将下摆一甩向众将跪下拱手道:
  “可法代朝廷和我大明万千百姓谢过诸位将军!”
  众将领见状赶紧跪下同声道:
  “我等愿效督师死力!”
  史可法将守城的军事布置后,即和刘肇基、史德威一同来到了书房,因为他们还要商量如何将扬州的情况奏报给南京的朝廷。刘肇基觉得此时已无奏报的必要,他认为马士英和阮大铖操纵朝纲排斥异己已到了完全不顾大局的地步,以至于为了一己之私将北镇兵马调往西南迎击左良玉而使整个江南失去了北方屏障,从而使得清军顺利南下造成现今的危局。现时马士英、阮大铖即使调兵也只会将兵马调去守卫南京,只有在坚守扬州的过程中给予清军大量杀伤并形成僵持的局面下,方有可能等来援军。
  正议事间,镇守北门的副将马应魁派人来报,说有清使下书已至督师府外等候。
  史可法闻报后犹豫了片刻,随即对来人吩咐了一声:
  “还是请信使进来吧。”
  清使进得门来,即向史可法深深一揖:
  “我奉和硕豫亲王令,前来致书史大人。”清使说着即躬身上前将书信呈送给史可法。
  史可法将书信接至手上随意甩了甩:“豫亲王也是不嫌烦劳,这书信是第五次送来的吧?”然后看也不看,将书信递给在一旁侍立的亲兵,“拿下去焚了。”
  清使一见,忙上前对史可法拱手说道:
  “豫亲王告谕史大人,我朝受天眷佑,肇造东土,倚任亲贤,救民涂炭。剿流贼于先;民众额手,减赋税于后,百姓欢呼。而明福王僭号南京,非但不进剿流贼以报君仇,反而任用奸佞鱼肉人民。现我大军顺天应人,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前明官员贤士纷纷来投。豫亲王敬仰史大人大才,恨不能即刻晤面,若是史大人能劝福王削号归籓,则刀兵可息,福藩亦可受我朝尊荣,大人也可为天下施展大才。”
  听了信使之言,史可法嘿然一笑道:
  “难得豫亲王如此看重可法,看来还是得给你主子一个交代。”于是令左右取来纸笔,欣然下笔写道:
  
  大明国督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可法顿首谨启大清国豫亲王殿下:
  本朝传世十六,正统相承,自治冠带之族,继绝存亡。贵国昔在先朝,夙膺封号,载在盟府。后以小人构衅,致启兵端,先帝深痛疾之。现吾皇秉承天命,继即大统已近一年。其间振励图治,养息人民,接好于贵国,交友于外邦。昔贵国大军追剿逆成,入都为我先帝、后发丧成礼,我朝官民无不感恩戴德。然今徒找籍口,自诩天命,以大军犯我江南,攻城略地,屠戮生灵,岂以为我大明无人耶?我大明幅员广袤,带甲百万,众志成城。若殿下知返退兵,则两国将永交旧好,本朝图报,惟力是视,贵国坐而义利兼收。若继犯我朝,可法当列阵相待,绝无他路可循。
  惟殿下实明鉴之。
  大明弘光元年四月二十一日
  
  史可法写完此书,并未停笔,拿过一纸续写道:
  恭候,太太、杨太太、夫人万安。北兵于十八日围扬城,至今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随我去否?如此世界,生亦无益。不如早早决断也。太太苦恼,须托四太爷、大爷、三哥大家照管,烟儿好歹随他罢了。书至此,肝肠寸断矣!
  四月二十一日法寄
  
  写完后,史可法亲手将两封信封好,将书信分别交予了清使和史德威。然后对清使拱手说道:
  “请贵使转告豫亲王殿下,再来招降徒劳无益,本督师身为朝廷阁辅,岂肯反面事人?若天叫可法死,本督师将埋骨扬州。”
  那信使听得此话,也是不免有些唏嘘怅然:
  “在下也是前明小吏,早就对阁部大人高山仰止。只不过这大明气数已尽,还望大人能自为保重。”说罢拱手告辞而去。
  
  豫亲王多铎在阅毕史可法的回信后,知道扬州必须靠武力才能攻占,于是带着固山额真拜音图、梅勒章京图赖和阿山等清将巡视扬州城外的清军阵地。多铎见距城二里之外已架起了不少红夷大炮,相隔百丈就有一尊,阵势威赫,不禁面带喜色向身后的将领道:
  “此炮现已广为我大清所用,虽扬州城坚,亦经不住此炮轰击,破扬州可如探囊耳。”
  拜音图闻言连忙在旁附和道:
  “王爷所说极是。想那太祖时明军常以此炮拒我,我军为此受损非小。太宗皇帝在松锦会战中,劫获那明军红夷大炮近百尊,后又在锦州设置制炮所,月造炮十余尊,现今我大清军中已拥炮数百。据闻英亲王在攻打潼关时,数十尊红夷大炮同时轰击,火焰及天,那流贼被震死者过半。”
  多铎闻言面露一丝得意:
  “而今福藩所据之地虽说仍有不少兵马,但有这红夷大炮者甚少,我大清取江南再无所惧也!”
  拜音图见多铎高兴,于是指着一尊大炮对多铎说道:
  “此乃新铸神威大将军炮,长丈二,重五千斤,一次装火药十斤,铁子或铅丸二十斤,可射至十里开外,若击入人堆,千人亦亡,其威无比。”
  “哈哈哈!”多铎上前抚摸了一下那巨大的炮管,随即转过身来,用凛峻的目光扫向众人,“汝等现悉心准备,数日之间,本王将下令攻城!”
  闻得多铎令下,众将忙应声跪下道: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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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12 13:34:45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扬州城处于大战之前,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武昌城,也似乎在等待一场厮杀的到来。
  李自成自四月初进入武昌城后,武昌几乎就成为了一座空城。左良玉在兴师东下之时,曾对武昌的百姓大加劫掠,而今民众闻得大顺军又至,那更是逃得飞快。因为据他们所知,李自成的大顺军就是一帮匪寇。
  经几日布置,李自成已将几路大顺军分别布防于武昌周围,郝摇旗和田见秀分别镇守于大东门和小东门;袁宗第驻防汉阳,以和武昌犄角相应;刘芳亮则扎营黄州,拟保大顺军东路通畅。
  这日,李自成觉得稍有闲暇,同时也想查看一下武昌的地形,于是率刘宗敏、宋献策等一班文武官员登上了蛇山。
  登山之间,李自成看见江边山上立有一楼,心想这定是那有名的黄鹤楼了,于是对跟随的文武官员道:
  “看来前面就是赫赫大名的黄鹤楼,我等何不登楼一看?”
  当李自成等来到楼前定眼一看,只见这黄鹤楼由主楼、配亭和廊院三部分组成。三十六根粗壮砥柱支撑起近二十丈高的主楼,四面四层,飞檐斗拱,四周共有三十六个龙头翘角,每个角梁前端均挂有铜铸风铃,第四层的歇山骑阁正面高悬的横匾上面高题着“黄鹤楼”三个金色大字。配亭和廊院中,有几个道士正在洒扫。
  见得众人前来,从廊院中走出一位老道,只见他鹤眉童颜,有着神仙之气。那老道一眼看出这李自成乃众人之首,于是上前对李自成抱拳拱手躬身道:
  “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
  站于李自成身后的将领白旺,见老道只是躬身拱手行礼,忙从旁喝道:
  “我大顺皇帝驾临,还不快快跪拜?”那老道闻言,将双手一摆,诧异作色道,“贫道只听闻有大明皇上,何来大顺皇上?”
  那白旺见那老道并无下跪之意,正欲拔刀向前,却被李自成大声喝止:“还不给我退下!”白旺见此,只得唯唯而退。
  自成此时,心中对老道的无礼虽有怒气,但颜面上完全是一副宽容的神态。因为自从败出西安后,即被阿济格大军穷追,先至商州,后退襄阳,再经荆门,一路退到武昌,和清军大小十几战全无胜绩。所到之处的百姓也是闻风而走,所弃辎重无数,粮草无从征集,将士的士气已低至极点,其中重要的原因就是军纪不好,而这也导致百姓普遍地对大顺军怀有敌意,故而,李自成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
  在老道的带领下,李自成和手下登上了黄鹤楼的楼顶,四周望去,景色尽收,那滚滚东去的长江似一条黄带流向烟波浩渺的天边,江对面的龟山草木葱郁,和这边的蛇山形成两山夹江而锁的景致。
  “此楼端的十分雄壮。”
  面对四方景色,李自成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于是向跟在身边的老道问道:
  “我自寡闻,还请问道长,这黄鹤楼是何人所建?”
  那老道见李自成问及,赶紧上前答道:
  “此楼乃一辛姓寡妇所建。”
  自成听得此话,哈哈大笑道:
  “道长欺我!此楼壮雄无比,岂是一羸弱妇人所能建成?”
  “贫道岂敢相欺将军,且容贫道慢慢道出缘由。”那老道边说边将手中的拂尘甩上左肩,随即将手指向楼下的一处道,“此处叫黄鹤矶,可多年以前却叫做黄鹄矶,乃为来往船只停靠和船工歇脚之处。有一姓辛的寡妇,见此处做得生意,乃在此处开起了一家酒肆,生意自是不错。”
  见李自成听得仔细,那老道接着道:
  “一日,一位衣着褴褛、骨瘦如柴的老道进得辛氏小店,对辛氏说自己冻饿至极但无分文,求辛氏施些酒饭与他。那辛氏心善,见其可怜,乃供上好酒好菜,那老道食罢不谢而去。”
  李自成听到此处,不由笑道:
  “那道士恁的奇怪,我若是让人白送一顿好酒饭,定然万千感谢!”
  “怪诞之事还在后边。”老道接着说道,“自此之后,那老道每日必至,只管要那好酒菜吃喝,却并无一个铜钱相付,那辛氏也不相较,只管尽他吃喝。月余后的一日,那老道吃罢,对辛氏道:‘吾将外出云游,特来告辞。前在汝店白食多日,无以为谢,现留一物与汝,汝能令其歌舞招客。’说罢,将手中之箸在墙上画出一只黄鹤,然后将箸指向店外的水井道:‘此井将变水为酒,取之无尽,可保汝富足。’说毕,那老道遁去无踪也!”
  “那老道原是仙人。”李自成心里暗想:朕若是能得仙人相助,何至落得现今田地?于是催问道,“那后情若何?”
  “那辛氏对老道之言犹未全信,乃欲淘取那井中之水试饮,然未及近前,已闻酒香漫鼻,饮之则觉甜饴沁心。唤那墙上黄鹤,那黄鹤竟煽翅而下,且歌且舞。从此辛家酒店宾客盈门,那小酒肆也变成了大酒楼。”
  “哈哈哈!原来这黄鹤楼就是那辛氏这样建的!”李自成此时觉得已经有了答案。
  “非也!”老道接着说道,“十年后的一日,那遁去的老道又至,辛氏仍将好酒菜招待于他。当那老道问及辛氏还有何未尽的心事时,那辛氏道:‘现今客多,酒是不缺,但缺肉耳。那井若是出酒之外,还能出糟,养些猪豚,将是更好。’那老道听罢,默然片刻,忽哈哈大笑不止,随后呼唤一声,那黄鹤随即飞至,老道骑上黄鹤,飞天而去。再看那墙上,所画黄鹤已然不见,只留下四行大字。那井中更是酒香全无,只是一洼清水。”
  “那墙上所题何字?”自成急切地问道.
  “那墙上所题字为……”那老道顿了顿随即朗声说道,“行善为图报,贪心比天高,得寸又进尺,有酒还要糟。此时辛氏幡然觉悟。”老道接着说道,“于是辛氏用家产于此地建起一座高楼,供游人登临观景感怀,此楼名辛氏楼。后人因其故事故改曰黄鹤楼耳。”
  听得老道所讲,自成深感其中之理,一时若有所悟。随老道下至二楼,只见大厅之内的墙上,题满了各代名士骚客的诗词之作。李自成心中有事,那崔颢、白居易、贾岛、陆游、杨慎、张居正所题诗赋皆是一眼而过,唯在那李白的题诗前驻足良久。
  那李白的两首
  一曰:
  《黄鹤楼送盂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二曰:

  《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

  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那诗中所道的“唯见长江天际流”和“西望长安不见家”此时已渗入李自成心扉,李自成心中思忖道,想当时,千军万马踏破北京,称孤道寡,转眼间,就被清军击败,一路溃奔,陷入那亡命无路之境。若知会这般天翻地覆,还不如早早遁入空门,远离那尘间之事。思于此,李自成向老道拱手一揖道:
  “今日与道长一谈,如拨云见日。现即告辞,还望来日再蒙道长赐教!”
  那老道闻得此言,略微顿住,然后拱手躬身回道:
  “贫道和将军定有此缘,还望将军一路走好。”

  在回驻跸的路上,一个想法,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李自成的脑海之中。

  顺治二年四月二十四日晨,在万籁俱静之时,天崩地裂的炮声骤然响起,扬州城在轰然中发出颤抖。不少炮丸越过城墙落进了城中,一时间,四处火起,房舍崩塌,惨叫和哀嚎伴着轰响漫遍全城。街道上,除了倒在地上的尸体和仍在呻吟的受伤者外,就是一队队快速跑向城墙的明军将士和百姓组成的义勇。
  在被火炮轰塌的城垣处,大批的扬州军民正在冒死抢修,然在密集的炮火下,不断有人倒下。
  史可法因彻夜巡城,已是疲惫不堪,回到督师府内已近鸡鸣,刚刚伏在书案上小睡片刻,即被轰然的炮声惊醒,正欲起身,只见兵部右侍郎兼总督卫胤文急急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扬州知府任民育。
  “督师大人,现西门来报,城墙被红夷大炮轰塌数丈,副将汪思诚和县丞王志端正督义民在填补,可许多军士中炮伤亡,兵力匮乏,恐待清军攻城时力弗能支耳!”
  那说话者卫胤文系马士英、阮大铖一党,曾为高杰监军,向与为东林党人的史可法有隙,高杰死后,因受马士英眷顾,得为总督,曾上疏屡劾史可法。可在扬州势急时,他带督标所辖三千兵马驰援扬州襄助史可法。
  “卫大人勿急,我等这就前去西门查看。”史可法说着就带上副将周昌仁,和卫胤文、任民育等走出督府,上马奔西门而去。

  此时,北门的情况也十分危急,因为天已大亮,从城墙上可以看见大队的清军已在远处手持兵械,扛着云梯,蜂拥着奔城墙而来。
  防守北门的刘肇基见此情形,忙令兵士使用架设于箭楼上的两尊红夷大炮向清军轰击。从炮管里射出的铁子密集如雨,很多清军还未冲近城墙就被击中倒地,只是由于大炮太少,填装火药和铁子费时又长,故在发炮之间还是有大批的清军冲到了城墙之下,并架起云梯向上攀爬。
  面对不断向上攀爬的清军,各敌台上的明军士兵利用各种火器和弓箭向清军猛烈射击,而城下的清军也纷纷张弓搭箭对城墙上的明军还击,一时间,火烟绕城,飞矢如雨,城下清军死伤枕籍。当然,也有不少明军将士被城下飞来的弓箭射中,跌下城墙,伤亡亦是不小。
  两个时辰过后,清军发起的三次攻城均被刘肇基所击退。清军见北门一时难下,也就将军后撤,不过仍不时以红夷大炮向城上轰击。
  下午申时时分,各门均报清军已退兵而去。但史可法仍率着一干人等在城墙上巡防而不敢有丝毫松懈。经上午激战,虽杀伤不少清兵,守住了四门,但史可法还是心情沉重,因为副将庄子固在防守清军攻城时中炮而亡,参将和游击等将官也是死伤十余名,各处兵士死伤在三千人以上,扬州百姓的伤亡更是无以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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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2 11:42:0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笔似青锋 于 2019-5-22 11:45 编辑

第六章




  在扬州城北斑竹园的多铎大帐内,豫亲王多铎正为今天没有攻进城内且死伤惨重而懊恼。在攻城战中,牛录章京战死十余人,贝子屯齐也在督战时被炮火击伤右臂,清军死伤近三千人,为多铎进关后在一日作战中所受的最大损失。
  “王爷,今日之战我大清军虽未攻克扬州且损兵不少,但那守城明军更是死伤无计。依奴才看,经我大军多日围困,那扬州城内的守军已是疲惫不堪,只要我军用红夷大炮连夜不停轰击,用那归降的明军不断鼓噪相扰,明晨我大军再次攻城,则扬州定会于明后两日为我攻克。”侍立于众将之中的固山额真拜音图见多铎面露沮丧之色,于是从班中站出向多铎禀道。他对能在一两日内攻下扬州倒是乐观。
  “拜音图大人所计恐不可行。”闻得拜音图所言,坐于多铎旁边的贝勒博洛说道:
  “我军南下虽带有大炮百余门,可火药铁子等还是有限。现我等远离京师,各种辎重物资运送多有不便,今日之战,所费弹药甚巨。若是在扬州将其耗尽,那南京城较扬州坚固百倍,届时我等靠什么攻破福藩都城?”
  拜音图见多铎对博洛的话似乎有认同的表情流露,于是连忙说道:
  “贝勒爷所虑极是,但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推崇不战而屈人之兵。而今扬州固守待援,刘良佐、刘泽清及李本深虽在观望,但我军若久攻不下,则他们势必认为我南下之军并无多大实力,极有可能围攻而来。那时我军腹背受敌,将陷入不利之境。而此时我军若能速克扬州,那明军必然胆寒,即使南京城坚,闻风归降亦有可能。故当下应不计一切攻占扬州,以奏不战而屈之效。”
  豫亲王闻听此番话语,觉得颇有道理,于是点头说道:
  “拜音图大人所言甚是。我军务必在两日内以全力攻占扬州。攻占之后,即行屠城!‘顺我者倡,逆我者亡’,我等一定要让前明的官员和百姓知道与我大清相抗的结果!”
  
  顺治二年四月二十五日,这对于扬州注定是一个悲惨的日子。
  经过清军一夜不间断的大炮轰击,城墙的许多地方都出现了严重的崩塌,而垮塌的城墙由于在清军的不停轰击下无法填堵修葺。经激战,大股清军终于在正午时分从被轰塌的西门城墙处杀入城中。驻守西门的明军在副将汪思诚的带领下与清军进行激烈巷战,在杀死许多清军之后,全部壮烈殉国。
  守北门的刘肇基见城破,立即将北门的守军调集出一半,和副将乙邦才一同率领着杀向西门,以图夺回失守的西门。刚至西大街,迎面就涌来无数清兵,顿时杀声一片。乙邦才见一清军甲喇章京接连砍倒明军数人后,竞向刘肇基直奔过来,乙邦才怒吼一声,跳上前去,挺矛与其接战。正激战时,一清军主将驰马如风杀至乙邦才面前,只一刀,乙邦才就颈血飞溅,倒于尘埃之中,那清将就是梅勒章京图赖。图赖杀死乙邦才后,见刘肇基还在率残存的明军苦斗不退,于是从弓囊中取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那箭已射入刘肇基的胸膛。那刘肇基中箭后犹自不倒,在接连杀翻几个冲上前来的清兵后方扑地毕命。
  正在督师府内指挥守城的史可法闻听城破,立即和史德威、周昌仁带着府内的百余亲兵冲出督府。刚出得门,就见卫胤文率督标中军张继世带领着二三百士兵赶来。
  那卫胤文一见史可法,立即上前拱手道:
  “事危矣!我这二三百人现尽付史大人,还望大人以国家社稷为大念,突出扬州,辅佐皇上重整河山,救我大明万千百姓出水火!”
  史可法哪里肯听此话,急切地说道:
  “我已决心死国,现只望卫大人有幸回南京报信,使朝廷知我扬州一城忠烈耳!”
  “史督师既然不听本官之言,那本官只有先行一步了!”卫胤文说罢,拔出佩剑,就颈上一抹,立刻鲜血喷溅,倒地而亡。
  “好个忠烈的卫大人!死得好!死得好!可法敬你!”史可法说毕,随即双膝跪地,向着倒在地上的卫胤文连叩三个响头。一旁的明军将士也随之跪下向着卫胤文叩头。
  “卫大人杀身成仁,死得壮烈!我辈皆应多杀鞑虏,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中军张继世说罢随即又暴叫一声,“还不快走!”
  
  在西门被清军攻破不久后,扬州各门相继陷落。镇守北门的副将马应魁和两淮盐运使杨振熙原在城墙上拒敌,突见大队清军人马从城内杀至,于是率众兵士从女墙上冲下,自北门往外杀出,杀至三里外时,被清军团团围住,清军中的一降清明将高声喊话要其归降,马应魁大喝一声,策马飞奔至其马前,挥刀将那员降将斩落马下。众清军见马应魁骁勇,于是放箭如雨,马应魁和杨振熙皆身中数十箭而亡,所率军士千余,除数十人杀出重围,其余均不屈战死。
  此时在扬州府衙后面的庭院中,知府任民育正全身戴孝跪在一棵大树前,其老母已颈系白绫自缢于该树之上。两边的厢房里躺满了尸体,任民育的两位夫人和两个女儿及数个丫鬟均已服毒身亡。几个家丁正护着任民育的儿子站在旁边,其子尚不满七岁,正眼露惊恐之色,瑟瑟发抖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孩儿罪该万死!儿生不能保朝廷,死不能全家口,现只有在阴间为慈母尽孝了!”任民育随后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进厢房,从茶几上的盘子里取出一块米糕,而后走至儿子面前道,“我儿可怜,汝可食下此糕,爹爹将带汝去一个好去处。”
  一家丁见此连忙跪下道:
  “老爷何苦非要逼公子以殉?虎毒尚不食子,任府只存有这点血脉,难道老爷就狠心断之!?”
  其他家丁也赶忙跪下道:
  “还请老爷放过公子,若是老爷不允,我等就跪死在这里!”
  见此情形,任民育怅然流涕道:
  “吾只有此儿,太夫人视若珍宝,伤吾儿如剜我心,现今城破,清军必大肆屠戮,与其让吾儿死于乱刀之下,不如让他随我而去,也少受些苦痛。”
  那家丁磕头出血道:
  “老爷和太夫人对我等恩重,今满门蒙难,我等将以死护着公子出城,不定蒙上天眷顾,公子能躲过大难。”
  正说话间,大街上已传来喊杀之声,马蹄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群清兵冲进了府衙。
  那清军冲进来后,逢人便砍,几个家丁随即倒在了血泊之中。当一清兵举刀砍向任民育的儿子时,被在一旁的家丁用手隔住,其手掌被刀齐腕砍下。那清兵接着举刀又砍,那家丁不顾疼痛,将公子揽入怀中,以后背迎着砍下的利刃。
  “住手!”随着一声大喝,从清军中走出一位身披大氅的将领。这清将将众清军喝止后,走向任民育问道,“敢问先生尊名大姓?”
  “我乃大明扬州知府任民育是也。”任民育虽是话语客套,但眼中却是不屈。
  那清将闻言,拱手向任民育道:
  “原来是任大人。本将是大清固山额真拜音图。久闻任大人廉政恤民,深得众望。然明朝天祚已尽,非大人之力可以挽回,还望大人顺应天意。”
  任民育见拜音图话毕,也对其拱手道:
  “民育谢过大将军劝谕。然吾既生为明臣,死亦应为明鬼,其志已决!”
  “想那小儿定是任大人公子。”拜音图将马鞭指向被砍断手掌家丁的怀中道,“难道大人就不念及于他?”
  “死生有命,民育先走一步了!”
  任民育说罢,一把将那米糕囫囵吞下,顷刻间,口中喷出鲜血,“哦哦”有声地挣扎了几下,而后缓缓地倚靠在其母自缢的树上,瞠目而亡。
  见任民育已死,一清军将领指着被众清军围于中间的家丁和任公子问拜音图道:
  “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主忠仆义,我拜音图不能断忠烈之后!”拜音图接着说道,“你速派军士将任大人一门葬于这院内,将这小儿和家丁送出扬州。”说完,向倚靠于大树的任民育拱一拱手,而后转身走出了府衙。
  
  史可法和史德威、周昌仁率三四百众自督府冲出后,未过几条街就和杀到的清军激战了起来。史德威和周昌仁保着史可法边战边走,力图杀开一条血路。但那清军越杀越多,如蚁附集。正战之间,一清将杀至面前,高呼道:“史阁部快下马归降,我许定国是也!”
  史可法一看,果真是许定国,于是大骂道:
  “汝乃我大明元凶祸首,吾定要斩汝!”旁边的副将周昌仁一听此话,即刻拍马上前,将手中大刀飞快地劈向那许定国。只见那刀舞动如飞,刀刀奔许定国要害而去。那许定国虽是武艺不凡,怎奈年岁已高,体力有些不济,几个回合之后,已是喘气嘘嘘,仅存招架之功了。
  正与清军杀得起劲的督标中军张继世见许定国陷入狼狈,于是奋力用长刀将几支刺向自己的长矛挡飞,策马从斜刺里杀向许定国,只一刀,就见许定国左臂被齐刷刷地劈断飞开,许定国也随之从马上滚了下来。许定国的几个部将见状,赶紧上前提兵器来战周、张二人,并指挥兵士将许定国救走。
  
  史可法一行杀至城南,眼见城门已是不远,此时又有一些败退下来的明军跟随了上来。但就在此时,大队清军骑兵从各路围了上来,这些人马全是满洲正蓝旗骑兵,由梅勒章京阿山统领。这些骑兵很快就将史可法的人马分割开来,经过一番厮杀,周昌仁中箭而亡,史德威和张继世不知所踪,史可法身边只剩下几个亲兵。
  史可法见情势危急,在清军围上之前,正欲举剑自刎,却被正在观战的清将阿山看得清楚,阿山弯弓就射,那箭疾如流星,正中史可法右臂,那剑也随之坠地。紧接着,阿山飞马跃至史可法之前,只见几道寒光闪过,史可法的亲兵全部殒命。
  “我史督师也!”史可法大呼一声,力竭倒地。
  
  扬州城虽然被攻破,史可法也被擒,但是豫亲王多铎却并未十分高兴。据各营上报来看,在攻占扬州的这几天中,清军死伤在八千人之上,损失可谓巨大。晚膳后,多铎即率一班将领前往关押史可法的帐篷劝降。
  “那史可法可有降意?”多铎向紧随其后的阿山问道。
  “依奴才看来,史可法已决心一死,王爷还是不见他为好。”
  “本王也料到史可法不会降我大清,但仍愿一试,顺便也见见他,交谈一下也是好的。”多铎更多的意思是想会会这战至最后一人的明朝督师。
  
  在扬州城外清军大寨的众多帐篷之中,有座帐篷之外肃立着不少兵将,他们正在此看押着一名重要的囚犯。
  帐篷之中,史可法正坐在地上的一堆草上闭目养神,被箭射伤的右臂上缠着白布,上面可见斑斑血迹。旁边一张矮小的桌子上摆满了酒菜,一只碗、一双箸及一个酒杯正齐整地摆在旁边,两名清军兵士则站立于帐篷的门口。
  “豫亲王到。”随着一声拖叫,多铎等已来到帐篷门口,两名在帐内的清军闻声赶紧向多铎单膝跪下,右手以拳支于地上,低着头齐喊一声:“奴才给王爷请安!”
  多铎走过两名低头跪着的清兵,来到史可法面前,见史可法对他的到来似乎不屑一顾,心里已生出几分怒气,但他并不想将它流露出来,而是将头转向跟进来的阿山:
  “史督师受伤如此,为何不令医官在此守护诊治?”
  “不用了。”史可法将闭着的双眼睁开,“行将就死之人,即便诊治,又有何用?”说罢冷笑一声。
  “本王惜督师大才。昔日亨九先生率大军在松锦与我大清对仗逾年,伤我兵将数万,被擒之后曾效伯夷、叔齐,然终被先帝感化,成为我大清重臣,所建必纳。还望督师顺天应人,能效亨九先生之行。”
  “那洪承畴背君忘义,猪狗不如,吾岂肯效法于他?”由于激动,伤口似乎崩裂,史可法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前可法守城之时,王爷数次遣人下书与吾,吾已请来使转告王爷勿再做那徒劳之事。现扬州城破,城亡与亡,吾意已决,即碎尸万段,亦甘之如饴!”说罢此话,史可法又闭上了双眼,再也不出一声。
  多铎无趣地走出帐外,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沉思了片刻,然后对身后的拜音图说道:
  “待本王离开后,汝即刻将那史可法斩首,此人非要求死,本王就成全于他!”说完多铎又朝着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的扬州城恨声道,“明日继续屠城,十日后方许封刀!”
  
  被清军攻破的扬州城内已成了人间地狱。自多铎的屠城令下达后,各营的清军将领就带着兵马开始了烧杀奸掳。数日之间,已是满城尸骸,腥臭弥天,湖塘之水俱为赤色,几无活人可见。据传闻,清军在扬州的大屠杀中,被杀明朝军民有数十万之众,对此屠戮后人有诗写道:
                                             
 
 兵戈南下日为昏,匪石寒松聚一门。痛杀怀中三岁子,也随阿母作忠魂。

  深闺日日绣凤凰,忽被干戈出画堂。弱质难禁罹虎口,只余梦魂绕家乡。


  明日还家拨余烬,十三人骨相依引。楼前一足乃焚馀,菊花左股看奚忍!


  清军屠城五日后,多铎见已是无人可杀,乃下令停止杀戮并派出清军将城内外各个寺院和道观中的僧人和道士共三千余驱赶至城中各处,对尸体进行了火化和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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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5-28 09:39:3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笔似青锋 于 2019-5-28 09:44 编辑

第七章




  扬州被屠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南京,弘光朝庭上下顿时陷入到巨大的慌乱之中,许多官员连朝会也不上,干脆携亲带眷,逃出南京。五月初五,多铎大军已抵长江北岸。
  这一日早朝,在一片群臣纷杂的交谈声中,朱由崧在太监总管王世礼的搀扶下坐上了大殿之中的龙椅,在群臣三呼万岁站起身后,朱由崧急急问计于台阶下的文武道:
  “清军此次南下,其锋甚锐。前扬州失守,使南京北门洞开,众卿对此可有应对之策?
  众文武听得皇上问讯,个个缄默不语,只是不断地摇头叹气。
  “看来汝等对朕是弃之不顾了。”说完此话,朱由崧见群臣还是无人吱声,顿时心中更是烦恼,“汝等平日做着高官,食着厚禄,如今朝廷有难,竟装聋作哑,更无一计,不知要汝等何用?”
  见皇上震怒,礼部尚书钱谦益赶紧趋前奏道:
  “请皇上勿急。现扬州虽为清虏攻破,但想攻破我南京却非易事。南京山环水抱,据龙盘虎踞之雄,依负山带江之胜,且城坚粮足。前日朝上忻城伯曾言及即使清虏二十万兵至,亦可保南京半年无虞。微臣想赵大人定有退兵之计。”
  钱谦益是个见风使舵之人,见朱由崧已生怒气,赶紧将棘手之事推向他人。自姜曰广辞官归里后,朱由崧擢升自己任礼部尚书,此时的钱谦益可不想得罪皇上。
  被钱谦益称之为忻城伯的赵之龙此时正在班中。赵之龙现掌南京军务,手下各营加上皇城御林军有众达五六万。此时见钱谦益只说不着边际的空话并将难题推给自己,心中已是万分的怒气,正在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大学士王铎站了出来。
  那王铎字觉斯,出身寒微,因读书刻苦中得天启年间进士。崇祯帝死后,南渡与马士英等在南京拥立朱由崧登基而官拜东阁大学士。
  “微臣从南下之人处获得满清摄政王多尔衮的告示,请旨皇上可否在此宣示?”只见王铎双手捧着一带轴精致绣花纸卷向上禀道。
  “那就展开宣读吧。”朱由崧似乎也想知道多尔衮到底说了些什么。
  太监总管王世礼从王铎手中接过呈上的卷轴,向两边展开,细细地看了一会后,然后朗声读道:
                                                                                                                                                               
  “大清国摄政叔父王令旨,晓谕河南、南京、浙江、江西、湖广等处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知道:
  尔南方诸臣,当明朝崇祯皇帝遭难,陵阙焚毁,国破家亡,不遗一兵、不发一矢、不见流贼一面,如虎藏穴:其罪一也。
  及我兵进剿,流贼西奔;尔南方尚未知京师确信,又无遗诏擅立福王:其罪二也。
  流贼为尔大仇,不思征讨;而诸将各自拥众,扰害良民,自生反侧,以启兵端:其罪三也。
  惟此三罪,天下所共愤、王法所不赦。予是以恭承天命,爰整六师,问罪征讨。凡各处文武官员,率先以城池地方投顺者,论功大小各升一级;梗命不服者,本身受戮,妻子为俘。
  倘福王悔悟前非,自投军前,当释其前罪,与明朝诸王一体优待。其福王亲信诸臣,早知改过归诚,亦论功次大小。
  檄到之处,民人毋得惊惶奔窜,农商照常安业,城市秋毫无犯,乡村安堵如故。但所用粮料草束,俱须预备运送军前。兵部作速发牌,出令各处官员军民人等及早互相传说,毋得迟延,致稽军务。
  特兹晓谕,咸使闻知。
  顺治二年五月 ”

  那朱由崧听罢,已是目瞪口呆,正在彷徨之时,又有一人自班中站出向朱由崧说道:
  “微臣亦有那满清豫亲王多铎告示。”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卷轴呈给王世礼。此人就是蒙祖上福荫袭爵的临淮侯李祖述。
  王世礼将眼光扫向朱由崧,那分明就是在等着他的意见,见朱由崧把头一点,王世礼随即展开宣读道:
                                               
  “钦命定国大将军豫王令旨,谕南京等处文武官员军民人等悉知:

    余奉圣旨,统领大兵勘定祸乱,顺者招抚,逆者剿除。大兵到处,兵不血刃。官员赍捧敕印来降,不次优擢者有之、照旧供职者有之。民间秋毫无犯,产业安堵如故。  昨大兵至维扬城内,官员军民撄城固守;予痛惜民命,不忍加兵,先将祸福谆谆晓谕。迟延数日,官员终于抗命;然后攻城屠戮,妻子为俘。是岂余之本怀!盖不得已而行之。
  嗣后大兵到处,官员军民抗拒不降,维扬可鉴!
  夫人皆天地所生,逆命之徒欲死,则宜自尽,何得贻累生灵!本朝承天之眷,遇战必胜、攻城必克,谅尔等闻之熟矣。虽然耀德必观兵,仁义招抚,天时人事,洞然可鉴。
  今福王僭称尊号,沉缅酒色、信任佥壬,生民日瘁。文臣弄权,只知作恶纳贿;武臣要君,惟思假威跋扈。上下离心,生民涂炭极矣。予念至此,感叹不已!故奉天伐罪,救民水火,合行晓谕。”

  那一班文武听罢,个个面面相觑,全无了主意。朱由崧此时也在心想:马士英、阮大铖这班家伙,偏偏在大明的多事之秋将自己捧上皇位,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那个背着“贤冠诸藩”的潞王来做这个倒霉的皇上。
  此时的马士英虽然对目前危峻的形势没有什么好的对策,但他也感到那朱由崧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同时也感到自己决不能在南京再待下去。因为自从朱由崧被自己拥立后,终日是燕巢幕上,荒嘻自如,早已至民怨载道。莫说清军在攻破南京后会将自己作为佞臣处置,就是百姓说不定也会将自己食肉寝皮。
  “如何才能从南京脱得身去?”马士英在心中暗暗地盘算着。

  早上的朝会在没有任何事情被议决的情况下就散了。钱谦益刚下轿进得院中,就见到年轻的妻子已在客厅的门口倚门等待了。若是平日,两人少不了几句相互的问候之语,但今日钱谦益心里闷烦,没有好的心情,故低着头走过娇妻径直到客厅的椅子上坐下。家仆钱顺赶忙用托盘端上茶水放于茶几之上,然后躬身退出。
  “牧斋先生今日为何事烦恼?”问话的就是紧跟着钱谦益来到客厅里的钱妻柳如是。柳如是在茶几另一边椅子上坐定后,细语柔声地向夫君问道。
  那柳如是原是江南名妓,早年在钱谦益被贬官之时与之相识,相交数年后的崇祯十四年,五十九岁的钱谦益迎娶了二十三岁的柳如是。两人婚后亦是激情如故,在内则品茶论道,煮酒谈心,在外则泛舟垂钓,访春踏雪。
  “夫人或已知晓,现满虏大军已至江北,我大明南都恐将不保。今日在朝堂上连宣满酋的两道檄文,满朝官员俱无良策可对,皇上亦惶恐胆寒,看来大劫将临,吾不知如何是好也!”说此话时,钱谦益的发须已在瑟瑟发抖。
  “原来为此事烦恼,拙妻当为夫君宽解。”柳如是随之呼钱顺进来道,“今夜备下些好酒好菜至蓬船之中,我当与老爷月下赏湖。”

  当一轮弯月滑出淡淡的薄云时,钱谦益与柳如是已是酒菜过半。柳如是见夫君仍是愁眉锁目,于是对其说道:
  “想当年妾身扮作富家公子与夫君相会,夫君竟然一时认不出来,妾身当即作诗一首,夫君可还记得那诗所言?”柳如是边问边拿起酒壶给钱谦益斟酒。
  “那情景犹如昨日,谦益自然记得。”钱谦益随即小声吟道:
  “草衣家住断桥东,好句清如湖上风;近日西泠夸柳隐,桃花得气美人中。”
  “唉!”钱谦益吟罢长叹一声,“从此再难回到那欢娱之时了!”
  柳如是见钱谦益如此心绪,于是将自己的杯中斟满,端起缓缓说道:
  “妾身得以与夫君相识相知,此生已足矣!今夫君忧郁国事,不能得解。妾身以为,天下更无比死更难之事,即便地陷天塌,死又何知?”言毕一饮而尽,“既然社稷倾覆已是不免,夫君饱读诗书,知晓忠孝大义,不如慨然殉国。妾身今夜得以与君同死,死而无憾!”
  钱谦益受此感染,顿时也生出一股豪壮之气,于是举起酒杯说道:
  “夫人能与谦益同死,实实是老夫的金福。我等将豪饮上路。”
  片刻之间,两人就将酒菜扫得干净。那柳如是见天色也是不早,于是站起身来,拉着钱谦益的手道:“此水曰莫愁,今于夫君共赴,再无所愁也!”
  那钱谦益被柳如是拉至船边,赫然酒醒,见柳如是要拉着自己跳湖,顿时心生畏死之意,乃对柳如是说道:“待我试水一试。”说罢,蹲下身子,将手伸进湖中搅了搅,回头对柳如是说道,“今日水冷彻骨,老夫年高,恐受那寒冻不得,还是和夫人改日再来吧。”说罢,面露羞惭之色低下了头。
  柳如是见钱谦益如此贪生惜命,心中已是万分不齿,一直以来的敬慕之情也随之云散烟消,于是对钱谦益轻蔑地说道:
  “夫君之命自是由夫君自主,不过妾身忠告,汝只可隐居世外,不可侍事清廷,断不可在忠义上背负骂名!”
  负有道德大家和鸿儒盛名的钱谦益此时只有不断点头唯唯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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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6-10 09:10:29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顺治二年五月初十,南京城里已是处于失控的状态。连日来,警报叠至,先时传明镇海伯郑鸿逵等以舟师大军驰援至南京附近,驻守于瓜洲、仪真和清军相抗,让城中的军民的情绪为之一振。因为南京的官员早就知道郑鸿逵和其兄长郑芝龙在江浙和福建一带雄踞多年,拥有舰船几千艘,兵将数十万,而他们的舰船长年横行于海上,对擅长于海战的西夷荷兰都屡战屡胜,每艘舰船上都装备有数尊红夷大炮和数十尊佛朗机炮,火力大得惊人。有这样的大军协防南京,南京的军民自然是放心不少。但紧接着就传来郑鸿逵大军遭到清军水师偷袭而败往通州的消息,也就是这坏消息几乎完全摧垮了人们的意志,以至于城内开始大乱。而当清军已达镇江的消息传来后,街面上更是出现了许多的抢劫事件,一些明军也参与了其中。
  这日夜里,已如热锅上蚂蚁的朱由崧令太监韩赞周将马士英和阮大铖急招至宫内御书房。当马士英和阮大铖见到头发凌乱、正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的皇上时,所有的侥幸和希望都化为了乌有。
  见马士英、阮大铖正要叩拜,朱由崧不耐烦地摆手制止,而后走至二人跟前,用一双急切的眼睛盯着马士英问道:
  “现今清军已至镇江,守和已无一可言,朕决意御驾亲征,济则可保社稷,不济亦可全身。尔等看是远往云贵,还是近去武林?”
  马士英一听此话,顿时感到从南京脱身而走的良机已到,连忙跪下启奏道:
  “皇上圣明。皇上若是御驾亲征,依臣所见,此事万不可张扬。现忻城伯提督南京,军权尽在其手,然臣观赵之龙已显降清之意,若将亲征之事告知于他,恐皇上走之不成。不若密带皇眷和绝少文武向往芜湖,那靖南伯黄得功一片忠心,可保陛下无虞,届时他事再为谋之。”
  朱由崧觉得马士英的主意不错,于是赶紧叫王世礼和韩赞周传下密令。至二鼓时分,朱由崧束装跨鞍,携太后、姚妃等内眷,随着马士英、阮大铖等和百余名御林军,偷偷从通济门出得南京,径奔芜湖而去。
  
  那马士英虽说贪贿弄权,倒也长着一双识人之眼。忻城伯赵之龙在清军攻破扬州后,果不其然地就谋划着降清之事,但碍于朱由崧仍在南京,若是降清必然要将其缚往清营,赵之龙正纠结着如何既不落下千古骂名又能顺利降清之事,以至于坐于大轿中的他因踌躇思虑而没有觉察到今天的上朝鼓并未被敲响。
  当赵之龙走进皇殿之前,已闻得大殿内人声鼎沸,走进殿内一看,只见一班文武正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台阶之上,哪还见皇上的影子?就连平日朝会上站于皇上身边的太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之龙赶忙向身边的官员打听,方知朱由崧已经离开了南京,因为根据防守城门的将领禀报,今日凌晨阮大铖拿着圣旨率百余人出了城门。
  正在议论纷纷的官员,当确知朱由崧已弃满城军民逃离时,一时大哗,官员们纷纷离朝而去。赵之龙见此,急忙将还在朝堂的几位将领唤到一起,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布置。
  此时南京的百姓也听到了皇上已经离京的传闻,一时间男女蜂拥出门,扶老携幼者不可胜数,更有那小脚妇女,金莲踯躅,跬步难行,各城门处均人潮汹涌,被挤之倒地者哀声盈野。
  时近午时,各城门守军接到赵之龙的命令将城门关了起来,同时城内各处也贴满了安民告示。明军也自各个营中来到街边巷里,进行维护。赵之龙令手下将几个被抓到的抢劫人犯绑至街市斩首示众,民心才得稍安。
  
  数日之间,忻城伯赵之龙及一帮勋戚和文武大臣就和清军达成了开城投降的事宜。一些官员和士人,闻之将降,纷纷闭门不出,也有一些自杀殉国。越其杰、袁枢等就绝食于家中,更有一乞丐者,于百川桥上题下一诗,而后跳桥而亡。其诗曰:
  三百年来养士朝,如何文武尽皆逃?纲常留在卑田院,乞丐羞存命一条。
  
  顺治二年五月十五日,雷电轰鸣,暴雨如注。正午,南京城的洪武门被徐徐地打开,忻城伯赵之龙率魏国公徐允爵、保国公张国弼、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及大学士王铎、礼部尚书钱谦益等一班勋戚和官员手捧舆图册籍冒雨淋漓褰裳地跪于城道两边,恭迎着豫亲王率清军进城,明朝的南都陷落。
  
  自扬州被清军攻破后,多尔衮就料到南京被攻占就是早晚的事情了。因为各种线报表明,那朱由崧就是一个骄奢淫逸、只会享乐的昏君;而马士英、阮大铖又党同伐异,与东林党那班大臣势同水火,相互倾轧;各处明军多数也是只会欺压百姓,而在清军面前消极避战,只图自保。但如此之快地拿下南京并且是不战而下还是多少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由于攻克南京这件天大的好事,皇帝福临传旨在这天举行专门的“御前听政”。这日早晨,身穿八团龙服的多尔衮很早就来到了太和殿,三院六部的一班满汉大臣见摄政王来了,赶紧列班站好,同摄政王一同等待皇上福临的驾临。正在等待之际,只见一人从大殿外进得门来。此人进来后,首先向站于右边的汉人大臣拱一拱手,随即往满蒙大臣的班中走去。多尔衮定眼一看,原来是礼部右侍郎孙之獬。只见他身着满官朝服,顶带下拖着一根细长小辫,有些得意地迈着八字步想站入那满蒙大臣的班中。可那班满蒙大臣恃着傲气,将孙之獬推了出来。孙之獬露出苦笑,只得又走向汉大臣班中。此时汉班中的冯诠、李建泰等一些降清的明朝官员还是明朝服饰,见孙之獬如此下贱邀宠,于是个个紧紧相靠,让他不能进得班中。正在孙之獬进退不得、万般尴尬狼狈之时,忽听得一声高叫:
  “皇上驾到!”
  只见福临在两位宫内太监的引导下,进到了大殿之内,然后在太监的搀扶下慢慢坐上了大殿正中的宝座。
  众臣见皇上坐定,赶紧一起跪下高呼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孙之獬由于没有入得班中而一时竟手足无措,于慌乱时偏偏又被正在下跪的一满臣的胳膊肘给绊了一下,一时收脚不住,从后面趔趄着奔到御前,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狗吃屎”,痛得趴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
  福临本是年幼小儿,哪里见过如此好玩之事?此时看见一个老头在自己面前摔得鼻青脸肿,于是拍掌大笑道:“真是好玩,真是好玩!”
  跪着的大臣们见孙之獬在朝堂上突然跌倒而丑态百出,原本想笑,可忌惮于皇上和摄政王威仪,俱强忍着不敢出声,此时见皇上如此,也都发出了哄笑之声。
  趴在地上的孙之獬见群臣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心中已是恼羞成怒,但此时不敢有丝毫表露,于是赶紧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向大笑不止的福临叩头道:
  “皇上大军攻克福藩窃据的南京,乃大喜也!”接着将眼睛看了一看两边跪着的大臣自嘲道,“小臣能博得皇上开怀,亦是喜上添喜。”
  “这家伙什么无耻的事都做得出来,说得出口。”站着的多尔衮从心里鄙夷孙之獬,虽见孙之獬的丑态令人发笑,但他还是控制住情绪,神情严肃地走至御前奏道,“皇上,臣等还有要事启奏。”说着将眼神扫向站于福临右边的太监李晟。
  李晟见多尔衮眼中露出一股寒凌之气,立即感到心中发怵,于是赶紧大声唱道:
  “众位平身。”
  
  南京向清军纳降之时,原高杰的人马在邢夫人、李本深等人带领下,还在宝应、兴化一带驻守观望,同时派出人马四处打探,但接到所有的探报均是坏消息。先是传来广昌伯刘良佐已向多铎投降的消息,不日又接到驻守沭阳一带的东平伯刘泽清降清和南京在朱由崧和马士英、阮大铖出走后也已向清军开城投降的军报。
  两天以来,李成栋一直心绪不宁。想着扬州和南京分别被清军占领以及刘泽清、刘良佐的投降,自己大军的处境已是相当的不妙。首先,粮秣辎重的补给已成问题,而据传清军也正往北来,高邮一带已见一些清军的骑兵。
  晌午时分,李成栋走出军帐,看见一些军士还在操练,于是走了过去。带队操练的哨总见李成栋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你们的牛将军呢?”李成栋问的是牛凤梧。
  “牛将军刚刚和二将军去了那边营帐。”那哨总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帐篷。
  “哦,开饭的时候快到了,你等可稍事休息,吃完饭后不可在营中乱走,更不得出得大寨。”
  “在下谨遵将军将令。”那哨总赶紧答道。
  李成栋还未走到帐篷的门口,就听见从里面传出的喧闹之声。
  “二将军可不许滑头,我老牛可是在喝第五碗了!喝呀!喝呀!怎么像个娘们?”那吼声分明是牛凤梧的。
  李成栋走进帐篷,只见牛凤梧正用左手揪着李成林的耳朵,右手拿着装满酒的一只大碗,欲强行给李成林灌酒。陈甲和张继世及几名将校正围着一个矮小的桌子席地而坐并哄笑着,桌上的几个盘子里的菜肴洒得满桌都是。
  那几人见李成栋进来,赶紧想站起来,不想急切之间,陈甲起身之时将桌上的酒坛带翻,将酒把张继世泼满一身。
  站起身的将校们面露尴尬之色望着李成栋,只有牛凤梧在放开李成林后嘴里还在喋喋不休:
  “二将军凭什么就有如此好运气?下次非给俺老牛补上,否则俺决不饶你!”边说边冲着李成栋笑着咧了咧嘴。
  “我看你以后就不要叫牛凤梧了,就叫那牛疯子更是为宜!”李成栋话中流露出一丝怒气。
  “大哥为俺改名,俺可不敢领情!”那牛凤梧喝得有些醉,全然没有感觉到李成栋的怒意,“俺名可是俺老娘取的,那可是一个字都不能改的。俺娘当年生俺时,梦见一只五彩凤凰落在了俺家门口的梧桐树上,因而给俺取名凤梧,这名可不能改!”牛凤梧的舌头已有些伸缩困难。
  “你娘幸亏没有梦见公鸡落到芭蕉树上!”说完此话,李成栋一甩斗篷,走出了帐篷。
  帐篷之中顿时鸦雀无声,片刻之后,突然爆发出如雷的哄笑,哄笑声中传出牛凤梧不解的声音:“你们这些呆子,有什么好笑的?真真奇怪得很。”
  帐外的李成栋也笑了,随即转身走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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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9 19:06:3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笔似青锋 于 2019-7-9 19:09 编辑

第九章

  晚膳时,李成栋叫李元胤给军中的伙房传话,叫弄几个像样的菜给送来,同时让李元胤把孟文全和李成林也一起叫过来吃饭。
  由于这些天来,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愉快,所以,大家吃饭时都没有说话,军帐内几乎没有声音,只有那孟文全在独自饮酒时嘴里发出的“咂咂”声。
  正在几人闷头吃喝的时候,突然一小校闯了进来,见此情形,愣了愣神,将眼睛看着李成栋,似乎有话要讲。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但讲无妨。”李成栋边说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他隐隐感觉到这名小校是有重要事情禀报。
  “有清使来大寨求见将军,人已在辕门外等候。”小校边说边局促不安地将眼扫向孟文全等三人。
  李元胤和李成林听得此话,都面带惊诧之情地停下碗筷,只有孟文全还在那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李成栋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孟文全,见他还是只顾吃喝,看也不往自己这边看一下,于是小声地向小校吩咐道:
  “请他们进来吧。不要弄出大的动静。”
  不一会,小校就带着两人走进了军帐,其中一人明朝官员服饰,面色白净,神态拘谨;另外一人则身着镶有红边的黄色盔甲,满脸横肉,腰挂长刀,露着一脸的横气。
  “我等奉博洛贝勒爷将令,来此向李将军致意。”那着明朝官员服饰的清使向李成栋拱一拱手,接着说道,“小吏何靖,这位则是贝勒爷帐下的甲喇章京苏坦泰大人。”何靖边说边侧过身子望向那身着黄色盔甲的来使向李成栋介绍。
  那苏坦泰见何靖把话说完,于是傲步上前,从衣甲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李成栋,随后嘴里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苏坦泰大人说,这是博洛贝勒爷给李将军的书信,请将军过目。”何靖见李成栋听不懂满语,连忙进行翻译道。
  李成栋对苏坦泰傲慢的态度十分愤怒,但虑及现在的危局,还是在心里将怒气压下,和颜悦色地将书信展开,只见来书写道:
  大清国贝勒博洛致李将军成栋:
  天命东启,明祚为终。江南百姓蹇罹丧乱,荼苦已极,黔首无依,思择令主,以图乐业。
  我大清任贤抚众,近悦远来,大军过及,无犯秋毫,士民官绅,竞相来归,官仍其职,民复其业,录其贤能,恤其无告。
  将军慧智天聪,定能度势审时,转祸为福,而弗蹈扬州之辙也。
  
  李成栋看罢书信,将书信递给已经吃完酒菜正站于身旁的孟文全道:
  “寒驹先生,你看此事如何处置为好?”
  “招降之书,无非是封官许诺杀戮威胁之词,此事如何处之,全在将军,下官看又何益?张继世将军还在等下官商量要事,下官就此告辞。”孟文全说罢,向李成栋拱一拱手,嘴里“哼”一声后,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军帐。
  苏坦泰虽然并没有将李孟二人的对话听得十分明白,但从孟文全的表现看出其对招降的事情十分不满,又见孟文全从自己身边走过时一副不屑的神态,顿时闷吼一声,“咔嘶”一声,将长刀从鞘中拔出,然后对着李成栋一阵乱叫。
  李成林和李元胤见清将苏坦泰气焰嚣张,也是怒从心起,一起拔出腰刀,护在李成栋面前。
  “还不快快将刀收起!”李成栋的一声大吼喝止了李成林和李元胤,“贝勒来书,本将军已看讫,其意尽知。但归顺大事,还容作长远计议。”李成栋此时心想,若是依得老子平日脾气,你苏坦泰的人头已经落地。
  “将军还要商量,那是自然。可时不待人,博洛贝勒爷的大军距此地不过百里,只怕贝勒爷容不得将军拖延。”何靖还是很客气地对李成栋说道。
  “贵使想必知道,高杰高大帅乃成栋故主。高帅虽已故去,但其子元爵和邢夫人还在掌兵。成栋虽不知书,还晓得忠义大节,若得邢夫人令示,本将军将遵命而行。”李成栋想到邢夫人和年幼的高元爵,心里不免十分地凄楚。
  “这就好办了!”那何靖长舒一口气说道,“豫亲王已于昨日致书邢夫人、高伯爷和李本深提督,邢夫人等已在今日午时奉表诣王爷帐前请降。小吏估摸邢夫人给将军的书信不时就会送到。”
  李成栋听得何靖此言,不由得大惊失色,而此时站于李成栋两边的李成林和李元胤也是愕然相顾。
  
  李成栋终于决定降清了。
  在清使前来下书的当日晚上,李成栋就接到了邢夫人派快马送达的书信。邢夫人在书中写的无非是大明国祚已终,大清朝顺天应人,望李成栋看在高杰的面上,体恤寡妻幼子的艰难,率本部兵马归顺之意。
  经过一夜的反复斟酌,又念及高杰和邢夫人对自己的深恩以及本部万余将士的出路,李成栋考虑还是向清军投降为好。于是一大早就叫李元胤派人传下将令,让游击以上的将官都速速来大帐议事。
  乘众将领未到之时,李成栋还在想着如何说服他们同自己一道归顺。他感觉,在当下情势下,绝大多数将领都会赞同自己的决定,因为这些人同自己出生入死多年,自己在他们的心里还是有着很高的威信,即使心里不是十分地情愿,但碍于交情和面子,不会同自己发生什么直接冲突。但对于孟文全,自己就没有把握了,因为一个读了多年诗书的读书人往往更加看重所谓的气节,从那日对前来招降清使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根本就不愿意向清军投降。还有一人,自己就完全没有信心了,那就是张继世。张继世亲历扬州大战,亲见卫胤文自尽而绝不降清的场面,自身也是九死一生方杀出重围,若是想归顺清军,也犯不着率几十名残兵来投靠自己。
  孟文全在自己的心目中,虽是下属,但同时也是一位师长和自己倚重的谋士。想当年,正是在他的教习之下,自己的谈吐和文笔才有了很大的长进,在谋事谋人和兵法方面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决不能让他离开!”想到此,李成栋叫过站在大帐门口的李元胤,小声地对其耳语了一番。
  众将领到齐后,李成栋将时下的情势及自己的想法说出后,见众人议论纷纷,于是大声说道:“本将军和众位商量,有何见教可上前来说!”随后将眼睛看向正在和牛凤梧说话的陈甲道,“陈将军,你对此事如何看来?”陈甲是自己的老部下,李成栋料定陈甲不会对自己的意见表示反对。
  “大将军完全是替我等兄弟们考虑,我陈甲愿追随大将军。”陈甲拱手上前说完话后,用眼向站在旁边的其他将领扫了一扫,摇了摇身子,然后退了回去。
  “俺老牛觉得咱们应该自己干!凭什么要归顺那鞑子?俺们又没有被他们打败!”那牛凤梧摊开双手大声囔道。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小将自扬州败出,承蒙大将军收留,本该在麾下效命,无奈大将军决意降清。”见牛凤梧说出不愿投降的话,张继世也站了出来,“史阁部督师扬州,最后以身殉国;卫胤文大人在城破之时不屈自尽;扬州数十万军民更是惨遭鞑兵屠戮。此仇不共戴天!我张继世系外来之人,自是无力谏阻大将军,现只望大将军能放小将和部下离开此地!”
  说完此话,情绪仍然激动的张继世退到了后面。众将见牛、张二人如此冲撞李成栋,也就再不开口了。
  “我李成栋难道情愿降顺那清虏不成?”李成栋的严厉发问使得众将一惊。“张将军血战扬州,部下死伤殆尽,为的是保大明江山!”随即李成栋话锋一转,“然而当今皇上未战先怯,置万千南京军民于不顾,逃之夭夭。如此大明,也是天数当亡,保它何用?!”李成栋长吐一气顿了顿,接着说道,“现我等已如弃儿,粮秣辎重无处得济;清军四面云集,我军似枯叶泛海,有旦夕倾覆之危。我等若是相抗,徒死无益,我李成栋不能不为手下万余将士的性命谋断!”
  “那俺们就依着大哥,归顺鞑子吧。”听罢李成栋所言,牛凤梧感觉有些道理,于是上前搓着双手嗫嚅着说道。
  李成栋用眼扫视了一下众将,将目光停留在一直未曾开口的孟文全脸上:
  “我等皆高大帅部下,现夫人已率世子等归降了清军,我等若是不降,则夫人和世子必处险境,难道有人愿意担待负义忘恩的骂名不成!?”李成栋觉得关键时刻抬出高杰和邢夫人绝对会使众人信服。
  果然,听罢李成栋所言,几乎所有的将领都大声说道:
  “我等皆愿追随大将军!”
  只有孟文全和张继世没有吱声,当然,这一切都被李成栋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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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2 19:26:33 | 只看该作者
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
  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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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5 21:50:5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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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21 22:07:38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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