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螺号嘀嘀嘀吹 /风中幽兰

风中幽兰 · 发表于 2017-6-9 13:26:24

            小螺号嘀嘀嘀吹

  “小螺号嘀嘀嘀吹，海鸥听了展翅飞。小螺号嘀嘀嘀吹，浪花听了笑微微。小螺号嘀嘀嘀吹，声声唤船归啰。小螺号嘀嘀嘀吹，阿爸听了快快归啰……”

  每当听到这些熟悉的旋律，眼前总会浮现出几只蓝色的小海鸥，飞翔在阔海沙滩的身影。丑小鸭总是羡慕美丽她们几个，年年六一节能登台演出的耀眼光彩。

  小学校就一个三四十岁的女音乐老师，每个班每周一节的音乐课犹如开荤般稀缺。学校唯一能拿出手的乐器，是架旧钢琴。模样比家里的脚踏缝纫机宽大，老师弹奏时手脚并用，踩上去嘎吱嘎吱二重奏。那可是天籁之音，从音乐老师的手指下飘出，飘荡在校园，甚至村庄的上空。孩子们巴巴地盯着钢琴，多么想伸手去摸摸键盘，哪怕就一下下。音乐老师待它当自家的宝贝疙瘩来珍爱，除了监督高年级个大魁梧的几个男孩子来回抬着钢琴，出入教室和办公室之间，其他人没有接近钢琴的机会。

  这天音乐老师紧绷着脸进了教室，就像窗外欲雨的低空。她站在桌子间狭窄的走道上，目光咄咄，不知在审视什么。那架势让胆小的孩子碰到老师的目光都自觉低头，一颗心七上八下悬浮着。后来音乐老师跟班主任低声说了几句，留给学生们一大堆问号出门而去。

  美丽几个女同学放学后被班主任留下说事，等她追过来时，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彩。校门口柳树旁，一年级的美丽宣告她要排演六一节目。智慧扬唇浅笑，仿佛她早就了然于胸。丑小鸭满脑子羡慕，眼睛和心脏都要掉到地上。

  再踏步走出去，美丽就像是高贵的白雪公主，那条碎花裙子穿在她身上，熠熠生辉。柳树随风摇晃着柔软的枝条，一如她甩动的长辫子。

  阳光从叶缝间斑驳洒落，破碎了一地心事。丑小鸭眯着眼睛瞅着美丽，心里酸酸的。她好想变漂亮一点点，那样子昂首挺胸走路。低头看去，路上的小石子都在讥笑。

  丑小鸭！就是丑小鸭！

  低头耷拉着脸钻进屋子，丑小鸭踩着板凳爬到墙上的挂镜子边细瞧。镜子里是张面黄肌瘦的圆脸，左看右瞅，那几朵印在镜子上的富贵牡丹尤为碍眼。丑小鸭用力抠了几下，它们像生在里面那样结实。

  闷声趴在炕上，使劲吸了吸鼻子。丑小鸭想哭，可她的眼泪却不听话，试了几次没能成功。

  那副郁郁寡欢的傻模样，也被家人取笑戏谑了一番。丑小鸭按捺住所有想吐露的心思，任它疯长成邻家的老榆树。长了满树榆钱子，也会落一地榆钱子。

  荒郊野岭的那些花花草草，是因为谁的夸赞而盛开的吗？有没有人欣赏，都会努力芬芳。

  美丽放学后排练的日子里，智慧蹲在墙角旮旯的板凳旁，专心写着各门作业。丑小鸭追随着那些跳跃的身影，经常忘乎所以。

  每个女孩子都有个公主梦，窝藏于心里。

  丑小鸭穿上娘那肥肥大大的褂子，舞着长袖晃荡在炕上。她竭力想像着自己站在舞台中央的感觉，被人仰慕而耀眼。

  “死妮子，踩下炕板用你堵着，夜里你睡窟窿里。”娘大步踏进屋门，操起锅碗瓢盆交响曲。

  丑小鸭顿时慌了神，一把褪去娘的褂子，头深深埋进被褥里。她的脸臊得发热，就像被逮住了手腕的小偷。

  丑小鸭不敢再在人前摆姿势，她知道自己肯定不美。脑海中回放着美丽她们排练的镜头，丑小鸭含着幻想入梦。梦里，她舞着柔软的腰肢，让自己摇曳成一朵梧桐花……

  六一节来了。太阳开成红彤彤的大葵花，洗干净的孩子们排列好队伍，按老师指令坐在操场上。蓝天也是好心情，纤尘不染。

  扑了粉，擦了胭脂，那些上台演节目的孩子们就像熟透的大苹果。台下的女孩子们垂涎欲滴，心里的小鹿跟着胡跑乱跳。

  “小螺号嘀嘀嘀吹，海鸥听了展翅飞……”美丽几人穿着湖蓝色及膝裙子，甩着辫子舞起来。略施粉黛的脸蛋儿，就像初绽的凤仙花。几人双手张开，在嘴边凑成喇叭状，用心去听，海风卷浪花，群鸥齐欢唱……

  太阳把观看演出的孩子们晒成盛开的粉豆子花，一朵朵一簇簇。那些被汗水弄花了妆的孩子，更像是妖冶的大红月季花，耀眼夺目。只有美丽几人，恰恰淡妆，纤如粉嫩的荷花。

  应家长邀请，美丽再次翩然起舞，乌黑及腰的麻花辫摇曳生姿。丑小鸭心动不已，她没有湖蓝色及膝裙子，没有乌黑及腰的麻花辫，有的只是个羞涩残缺的公主梦。

  一个花苞不敢吐蕊，憋着苦涩，不及槐花万分之一的芬芳。季节会让花儿如期绽放，美或不美，都与芬芳无关。

  丑小鸭心里始终珍藏着一个梦，有场属于她的歌舞，多年后女孩子们开始出入各种舞蹈学校，她也会驻足期盼。细辨那些翩翩起舞的影子，可有当年的丑小鸭？但愿现在女孩子们的公主梦，犹如十五的皓月纯净、圆满。

  “茫茫的海滩，蓝蓝的海水，吹起了螺号，心里美也，心里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