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韵 发表于 2021-4-29 18:04:50

[感恩母亲.征]我和母亲 作者/心韵010

    母亲是一名乡村小学教师。2010年染病去世,到如今已经十年了。

    她一生致力于教书育人,算不得是桃李满天下,也算是桃李满园了。

    她年轻时气质很是优雅,喜欢穿戴打扮,总是穿着各种式样的小西服,垂着椭圆的衣襟,质地虽不是太好,但是合体修身,里面套着一件雪白带领的衬衫,西裤的裤角用铁熨斗熨的笔直坚挺。脚下大多是穿一双稍带点鞋跟的小皮鞋。漫过耳根的剪发头,左右两侧用梳子往后翻梳着,展现出自然优美的弧度。头发丝黝黑发亮,抹着头油,走近时自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的牙齿又长又密,虽不是很白,却很齐整。一笑起来煞是好看。
    里间的抽屉里,藏着她用来抹嘴唇的红纸,我常常趁她不注意时翻检偷看,因为有几次我瞄见她先用舌头把嘴唇抿湿,然后用红纸往嘴巴上轻轻沾上几沾,再轻微的抿上几抿,一副诱人的红唇就显现出来了。她故意背着我,还带着几分羞怯。那时的她有五十多岁。我上小学,好奇心正盛,也对她有些许的陌生。

    母亲爱干净,家里总是收拾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喜欢养花种草,做手工。每个门上都挂着她制作的当时乡村流行的各式各样的门帘。有一只猫常追随在她左右,慵懒地散步、快乐的奔跑、嬉闹。

    我对母亲的记忆大多停留在奶奶去世以后的岁月,在这之前,我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奶奶在打理。她工作忙,又加上子女多,从小我们兄妹几个都是奶奶相继带大的,她也一如既往把我全权交给了奶奶,她无挂无碍的忙工作,我对她也不留恋纠缠,乐得自在。关系自然没那么亲密。又加上教师的身份,心中总是敬畏疏离。

    89年奶奶去世,我上小学五年级,现实把我推到了母亲身边,必须得日夜相随。一起生活了没多少时日,我该上初中了,由于村子太小,不设置有初中部,同样是人民教师的爸爸带着我去了外村念书,我们一人骑一部自行车,每个礼拜日趁天黑赶到学校,礼拜五下午上完课再赶回来,十几里的乡村路,往返了整整三年。

   这三年,我也只是周末和寒暑假才能和母亲呆在一起,我又是处在青春期,虽不叛逆但是却有着莫名淡淡的自卑和孤独感,总感觉有万般心事,却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听。她依旧在如常的忙碌,忽略了青春期我的懵懂迷茫。也许我和她都是不善表达内向的性格,就好像两只还没摸透个性的猫在互相对峙着,耸着脖子,踮脚瞪眼,然后毛和尾巴朝天翘起,冲着对方咕噜咕噜闷叫一番后又各自走开,各归平静,没有过多亲昵和交流。揣摩不透对方,却又不得不在一起相守。

    我想这得源于小时候我不在她身边,而她的眼里也只有她的学生们,经常家里的炕上,院子的台阶上趴着来写作业的学生,我在他们中间穿梭来去,想引起母亲的注意,而母亲不是呵斥我就是全然无顾我的行踪。任我在外面疯,野。好像我是个局外人是个野孩子。

    那时我对母亲是有心结的,怀了我要堕胎,亏得奶奶阻止,未能成行;对我关心甚少,不闻不问,要么就是在我贪玩回家晚错过了吃饭时间时的打骂、拒之门外,还有课堂的罚站。

初中三年上完,接着是高中,还是持续着初中的状态,我们就像两条铁轨,彼此相望平行,却难以相交。

   后来工作期间,也总是若即若离。真正长久的相处在一起,是在我的婚后,丈夫在外地服役,一年只有两次探亲假,除了我去居住段时日,他回来段时日之外,余下的时间,我就住在母亲家里。那时她和父亲都双双退休了,我们三人就互相相伴着过了几年,从我怀孕,到生子,出月子,孩子会翻身,坐,会站,会跑,会说话,母亲一路看着孩子长大,她总是满脸笑意,给孩子洗尿布,冲奶,抱在怀里哄,逗乐,领他串门,教他识字,孩子俨然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乐此不疲不嫌烦累,快乐满足着。

   这时的母亲,我才真正看到了她作为女人从未显现的母性柔软的一面。这是女人永远自带的特质。年轻时她太忙碌,忽略了子女,这不是她的错,是生活的环境和现实工作的性质造成的。我们那一代的父母辈,子女众多,为生计而忙活,根本没有时间和子女欢承膝下,而她每晚还得在灯下给学生们批改作业备课,做些手工针线。

    她为孩子缝被褥,缝棉袄,做鞋垫,一刻也不闲着,我想她是把对我的爱转嫁到了下一辈身上。释放着此生她未释放出来的母性柔情。

    10年开春过后,母亲病了,本来身子就弱,有高血压病,又患上了小脑萎缩,肺癌。随着病毒细胞无情汹涌的日夜蚕噬,母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刚开始还能搀扶着下地走路,靠着靠椅坐立,后来就每况愈下,一日不胜一日,直到下不来地,起不来床,到大小便失禁不能自理,发展到最后,不能说话,几天进不了一粒水米,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疼痛起来克制不住的痛苦呻吟。最后身上都起了几处褥疮,我们翻动她,她就痛得大声哼叫。一双眼睛总是合着,我们在旁边轻声唤她,她木然的挣眼瞧瞧,就又无力倦累地重重合上了。刚开始还能叫出我们的名字,和我们做轻微的对话交流,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静静躺在那里,承受着难以言传的病痛。不吃不喝,偶尔喂点水,这样煎熬揪心着持续了十多天,直到最后气若游丝,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永远记得中秋前夕,那个反常闷热的午后,母亲走了,面相平和,脸色甚至比在世的时候还略微自然,不再有那种痛苦的表情。我和二姐流着泪给母亲穿好寿衣,突然间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风沙漫天,门和窗户被吹的吱嘎作响,好像邪恶的黑白无常鬼怪摄取了她的魂魄后,吐着鲜红的舌头,狂傲的扬长而去。我们又是悲痛害怕,又有些束手无策,措手不及。

   看着她被放置在门板上,身上盖着一块黄色的绸布,我总有种冲动,想去触摸她的鼻息,验证她是否还留有余息,我好希望她的死只是一个误会。直到她被放进棺木放入冷冻机,我仍有这种错觉。对于活着受罪的母亲来说,死亡是一种痛苦的解脱,对于失去母亲的孩子,失去妻子的父亲来说,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慢慢淡忘并适应这种死别之殇。但是我们不得不承受。这是早晚需要直面的问题。看着她在生死边缘无助的徘徊,我们痛在心里,又无能为力。

   母亲一辈子平平淡淡,守着那个偏远的小山村,爱着她的教育事业,她的学生。她敬业,善良。和邻里相处和睦,爱帮助人,别人家有困难借钱,母亲从不回绝。村子里若是来了乞丐卖艺的,她给吃喝,给衣服,给钱,没有丝毫迟疑。她病重卧床期间,村子里的乡邻每天总是三三两两,来看望她,而后面色凝重,摇头叹息的离去。

    就在临走的那日,一个和她相处最亲密的大娘来看她,眼睁睁看着她咽下了那口尘世的喧嚣游离之气,而此前,不论是上午或是下午,大娘每天必来一趟,从未间断。母亲在世时,家里一改善伙食,或者孩子们给她买回来稀罕的吃食,她必在我们还未吃以前,盛在碗里,用干净的布子包裹严实,蹒跚着给大娘送去,她们之间相互珍惜的友谊感情,持续了她的一生,到现在我都在回味和感动着。

    她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晚年身体也不好,做做手工,串串门,也过得安逸满足。过世后,母亲掩埋在村外路口旁父亲亲手开垦出来的土地里,每次回家或是离开,不用故意找寻,她孤零零的坟丘就会涌入眼帘。那一刹那,心情倏然震痛,感慨惆怅失落一番。

    母亲,现在回想起来,我是多么爱您,虽然年少时和您疏远,那只是一个懵懂不经事的孩子的无知茫然,我们都在努力适应对方,找到可以融洽的相处方式。

   等到我终于当了母亲,才明白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那是永远血浓于水的血脉亲情。在无奈的生活面前,我们无从选择,在长情的亲情面前,我们死生相依,割舍不断。

露珠 发表于 2021-5-1 17:49:49

欢迎参赛,预祝佳绩!

荷语 发表于 2021-5-6 21:57:21

感谢参与,预祝佳绩!

荷语 发表于 2021-5-6 21:57:43

感谢参与,预祝佳绩!

荷语 发表于 2021-5-6 21:57:51

感谢参与,预祝佳绩!

露珠 发表于 2021-5-6 22:43:36

母亲的一生,桃李满天下,也描写了母女情,很有生活气息,文采也不错,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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