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利剑》第九章 初入民政殡葬业（上）
段风丽发现，谭远牧虽然没有如玩笑一般，被吓得跳起来，但脸上的神色却显得比上一次会议时更加凝重。看来，昨天和沈永捷一起前往拜访赵生平，这个收获还是相当大的。沈永捷虽说在感情上有负于自己，但在工作上的帮助和指引却是立竿见影、显而易见的，这一点段风丽不得不承认，其实，这也是当初自己爱上沈永捷的最大原因。如此说来，这沈永捷回来得还真是时候。一想到这儿，段风丽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在微笑，但一偏头，看见谭远牧那严肃的神情，便立马调整了思绪。谭远牧缓缓地说道：“昨天，杨宇和李晶见到了管理局的局长候元庆，他也能够证实，百盛宾馆装饰工程最初的中标人就是金川实业集团，就在宣布中标结果前几分钟，马副秘书长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由此终止了中标结果的宣布。”沈永捷说道：“这其中存在三个关键性的问题，第一，究竟是哪个神秘的领导推翻了原本合法、合规的招标结果；第二，又是哪个神秘的领导，在竞争性谈判还未开展的情况下，就确定了宾馆的灯具供应商；第三，百盛海鲜城和市局局长赵长海究竟有没有关系？”段风丽看了看谭远牧和曹云坤：“两位主任，这三个问题，可是个个都指向市里面的高层领导啊。”曹云坤笑了笑：“永捷、风丽，你们这次的收获的确不小，可接下来要面临的困难也不小啊！”沈永捷点了点头：“这个我们考虑过，通常一般性的领导是没有足够的权限来作出这样的决策指令的，可如果涉嫌参与的领导在市委常委的范围以内，我们的确不太好展开后面的工作。”段风丽说道：“但我认为，涉嫌参与的领导究竟是不是在市委常委的范围以内，这要经过调查、核实以后，才能逐步清晰、明确，我们总不能因为此案涉嫌有高官参与，就不开展工作了吧？”谭远牧说道：“那当然不会！我只是提醒你们，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千万不能急躁、冒进，把自己搞得很被动。”沈永捷点点头：“谭主任说得有道理，我们会注意的。”曹云坤沉吟着说道：“分管机关事务工作的是张副市长，徐书记对他的评价可是稳健有余，激情不足啊。要说是张副市长作出这样的决定，我还真不敢相信。”沈永捷清了清嗓子。“两位主任，这话还是让我来说吧。根据赵生平的叙述，在百盛宾馆新楼的土建工程达到五层楼的时候，我们可是有一位一把手的领导亲临现场视察、指导工作，然后没过几天，这五层楼就全部被砸掉了。”段风丽说道：“别的领导或许没有这个胆量，但我们这位一把手，是绝对有这种魄力的！这也很符合他一贯的为政风格！”谭远牧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会朝这个方面去设想，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和我们的工作权限，切不可急躁、冒进！这样吧，我去向马副秘书长了解一下，是哪个领导对她作出了这样的指示和安排。那海鲜城和赵长海的关系，你们想好从哪个点去开展调查、核实了吗？”段风丽用手中的笔敲了敲桌面。“我有一个最直接的方法，去宾馆财务部查账！看看最近几个月海鲜城的营业收入，究竟有没有经过百盛宾馆的账务，就能搞清楚他和宾馆的关系。”沈永捷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我建议先不要这么做，查账这个方法虽然很直接，但也会提前打草惊蛇。第一，通过查账可以核实海鲜城和宾馆之间是否存在隶属关系，但并不能证明它和赵长海之间有没有关系。第二，我相信，这件事在策划、运作之初就一定想好了退路和对策，如果从正面去调查海鲜城和赵长海的关系，那你只会看到，赵长海是怎么把自己和海鲜城撇得干干净净的。”曹云坤问道：“永捷，那你认为应该从哪个方向来进行查实呢？”“我们可以把思绪再往前倒一点，早在宾馆拆迁征地的时候，赵长海就曾经带人持枪为赵长兰解了围，然后在赵长兰旧屋的原址上才修建起了海鲜城。所以，我们可以从侧面来查证赵长海和海鲜城之间的关系，比如，赵长海和赵长兰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段风丽说道：“这个我也想过，两位主任，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赵长海和赵长兰两个人的名字，只相差一个字，怎么看都像有亲戚关系。”曹云坤笑了笑：“这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推论，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户籍管理系统可是掌握在公安的手里面，你们要调查赵长海和赵长兰的关系，有可能会因此惊动赵长海。”沈永捷说道：“我们可以用另外的方式来进行查证。赵长兰在那个地方住了几十年，周围的二十多户人家都是老邻居，我们只要找到其中的几户人家，就可以查实赵长海和赵长兰之间，究竟有没有亲戚关系。”段风丽问道：“可我们怎么去找哪些已经拆迁搬走的人呢？”“这个不难，他们都是在百盛宾馆领取的拆迁安置补偿金，宾馆一定有相关信息的登记，一查就能查到。”段风丽歪着头想了想。“我还想问……经过这一步，假设能够证实赵长海和赵长兰之间存在亲属关系，那是否可以推断，因为赵长兰背靠赵长海这棵大树，所以百盛宾馆才修建了海鲜城，以此和赵长海搞好关系呢？”沈永捷问道：“那海鲜城的营业收入呢？”“可以是宾馆和赵长海平分，也可能是赵长海和赵长兰按照某种比例关系分配啊。”沈永捷笑了笑：“你的推论可以作为我们的一个思考方向，不过，在行为的动机上还不够完美。”“哦？此话怎讲？”“赵长海给赵长兰解了围，宾馆可以在拆迁的力度和方式上作出一定的调整和让步，但完全犯不着修建一栋小楼去刻意地拉拢和讨好赵长海，因为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隶属关系，说白一点，谁也管不着谁！”谭远牧点了点头：“这点我赞同，百盛宾馆毕竟是政府接待宾馆，虽说也可以面对公众营业，但和商业酒店还是有区别的，市局要想在营业过程当中去为难宾馆，也很难有什么像样的理由。”曹云坤问道：“永捷，那你认为这海鲜城是怎么来的呢？”“我认为……海鲜城可能并不是由百盛宾馆来主导修建的，而是另有其人！”段风丽吃了一惊：“另有其人？你认为是谁？”沈永捷说道：“这个人必须得同时具备两个条件，第一，具有结交赵长海的强烈主观愿望，才能冒险修建一栋海鲜城送给赵长海。第二，他必定和宾馆的高层领导很熟，才能得到宾馆的默认，在宾馆的眼皮底下开工建造。”段风丽略微一思索：“同时具备这两个条件的……那就只能是宾馆装饰工程的施工方和材料商，田宏明和陶成业！”沈永捷点点头：“没错，但我们首先就可以把田宏明排除到一边。”“理由呢？”沈永捷笑了笑：“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外地企业来到长州投资创业，最重要的是什么？”“拿到项目！”“很接近了，在拿到项目之前还应该做点儿什么吗？”段风丽想了想：“积累人脉！”“没错，田宏明和陶成业同样是来到长州投资的外地人，百盛宾馆都是他们接手的第一个工程项目，但其中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田宏明一出手就签下了3.5亿的天价合同，可见在此之前他早就建立起了人脉关系，其背景资源的厚度远在赵长海之上，还需要去结识赵长海吗？”沈永捷翻动了一下桌上的资料夹。“反观陶成业就差远了，他为了拿下宾馆新楼的土建工程，付出了零利润的代价！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接触到有关的部门领导，他也必须结交到像赵长海这样的市级领导，才有机会和更高级的领导搭上关系。你说他能不玩儿命向上爬吗？”曹云坤点了点头：“分析得很有道理。”沈永捷接着说道：“不过这其中还有两个小的疑点，第一，赵长兰得到了赵长海的庇护，照理应该更蛮横才对，可她却突然转变了态度。第二，修建海鲜城必须要得到宾馆总经理袁方舟的同意，他本来也用不着讨好赵长海，可他终究还是默认了海鲜城的修建和存在。”谭远牧问道：“那……你是认为袁方舟也参与了此事？”沈永捷说道：“以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还不能确定袁方舟和赵长兰在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过我相信，随着我们调查的不断深入，这些都会水落石出的。”*******************************************************************************散会了。段风丽手上整理着材料，眼睛却瞟向一边的沈永捷。“诶，我们什么时候去宾馆，调取哪些拆迁户的资料啊？”“这个让杨宇和李晶他们去，咱们呐，去兴平区看看陶成业的江海湾，还有他那个流星灯饰公司。”“去看江海湾干嘛？”“陶成业这个人像孙悟空一样，在我们脑海里跳来跳去的，虽然还没见着人，看看他的项目和产品也是有用的。”“不就一江景房小区嘛，能有什么收获？”沈永捷笑了笑：“这应该是你最不用担心的事情。”段风丽站了起来。“行，领导同志，那就陪你去看看。要是没什么收获，看我回来怎么数落你！”段风丽抱着资料离去，转瞬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口。沈永捷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眼里还有没有领导了……”
*******************************************************************************从坐到张祥云面前的第一分钟起，黄正华就发现张祥云非常的心不在焉。昨天晚上还在为刘绍泉的死焦虑不安，第二天就完全变了个样儿，仿佛临江县根本就没有刘绍泉这个人，兴龙古镇也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伤亡事件。天下一片太平。“……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从当时的形势来看，我们的确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所以才导致两个主要嫌疑人被他们接走了。”张祥云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行了，你们已经尽力了，我看真要动起手来，你们得全军覆没！”“根据现场目击证人陈安民的叙述，和刘镇长动手的那个小青年儿是个典型的官二代，口气非常狂妄，不管什么官儿他都不放在眼里，可见其背景非常之强大……”张祥云皱了皱眉：“你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你有证据吗？”黄正华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张祥云的嗓门一下高了起来。“没证据你瞎猜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跑到长州去要人？你向谁要啊？钟良国？还是徐建辉？”“这个……”张祥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昨晚上审讯的情况。”“因为长州方面接走了两个主要的嫌疑人，剩下那两个人都是外地游客，除了对案发过程能作出描述以为，其余的就没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过很奇怪的是，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咬定，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被接走的那两个人，只是在旅途中的偶遇。”张祥云又高声叫了起来。“搞了半天不认识啊……那刘镇长究竟是怎么死的？”“根据陈安民和两个嫌疑人的描述和供述，基本可以确定，是因为口角纠纷引发的肢体冲突，导致刘绍泉意外受伤，而后伤重不治。”张祥云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变得像老父亲一样的温柔。“那就是过失伤害……行了，情况我已经清楚了，回头我再和王书记合计合计，那两个人如果审不出什么名堂，就放了吧。”黄正华愣住了：“什么？就这么放了？”张祥云一瞪眼：“你都说了，主要犯罪嫌疑人都不在我们手上，你留着这两个次要的干嘛？打算定什么罪名？协同杀人？我看充其量就是两个旁观者！你还打算关人家一辈子？”“那……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张祥云的眼睛瞪得更大：“我说让你结案了吗？案子可以继续查，这两个次要的另案处理不就完了。”黄正华苦笑了一下：“行，张县长，既然您都指示了，我来安排就是。”“还有，向你们陈局长转达一下，就说是县里面的初步意见，他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来找我。”黄正华站了起来：“好的，张县长，那我就过去了。”
*******************************************************************************马军倚靠在一辆警车的车身上，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手机，看见黄正华走出了县政府的办公楼，立刻迎了上去。“张县长怎么说？”黄正华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好像对这个案子不怎么上心。想想昨天晚上，长州警方摆出的那架势，就知道跑掉的那两个人有多重要，张县长好像是有所顾忌啊。”“这有什么好顾忌的，长州又管不了咱们，这儿可是嘉州的地方。”“是吗？如果那两个人是长州一把手的亲属呢？”马军挠了挠头。“那还真有点儿麻烦！人家那一把手还是省里面的副书记呢。”黄正华自言自语道：“看来……张县长知道的比我们还多啊。”“黄队，那我们该怎么做？”黄正华想了想：“把韩东磊和陈乐琪转为治安拘留十五天，如果再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十五天之后就放人吧。”马军吃了一惊：“啊？放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人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审讯价值，如果要长期羁押，也是需要理由的，就放了吧。”“那我们的线索就全断了！”黄正华摇了摇头：“还没断，我们还有两条很重要的线索！那辆奥迪Q7怎么样了？”“已经办理扣留手续了。”“很好！立即通过车牌号码查找这辆车的归属信息，必要的话可以去长州调查具体情况。”“好的，黄队。”“另外，陈乐琪的通讯记录调查得怎么样了？”“我们反复看过了，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韩东磊的手机还没找到吗？”“他说是在逃跑的过程中弄丢了，镇派出所在事发现场除了捡到那把车钥匙和几个小青年儿的行李包，也没发现韩东磊的手机。”黄正华轻声自语道：“会不会被围观的哪个群众捡走了？”“当时围观群众那么多，这个很难查呀。”黄正华略微一思索。“去营业厅调取韩东磊的通话记录，看看在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和哪些长州的电话号码通过话，然后再查出这些号码的机主姓名，尽力找出这些机主和韩东磊的具体关系，这对我们破案会有非常大的帮助！”
没错，田宏明和陶成业同样是来到长州投资的外地人，百盛宾馆都是他们接手的第一个工程项目，但其中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田宏明一出手就签下了3.5亿的天价合同，可见在此之前他早就建立起了人脉关系，其背景资源的厚度远在赵长海之上，还需要去结识赵长海吗？”
沈永捷翻动了一下桌上的资料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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